幽禁深宮芳心碎(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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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城的冬季天氣多變,白日還是晴好的天氣,傍晚時分卻刮起凌厲的朔風,繼而天上便飄起鵝毛大雪,不一會兒功夫地上就積了厚厚一層。

寂靜的深夜,偏僻的清暉殿中,毓靈抱著手爐披著厚厚的狐裘站在窗前,雙眸緊緊盯著窗外,娥眉緊蹙,臉上神情凝重而焦慮。

寶珠見毓靈不時撫胸低咳,心中擔憂不已,自從那日在御花園聽淑妃說姬鳳卿被擒入天牢,主子就一連幾日憂心如焚,寢食不安的樣子。

「寶珠,」毓靈突然開口問道,「那塊玉佩你托人親手交給魏王了嗎?」

「是的,主子,前殿的小貴子是奴婢認下的干哥哥,他已經按照囑咐將玉佩交到魏王手上了。」

「那為何他到現在都沒有來?」毓靈喃喃自語。

「今夜外頭風雪這么緊,魏王可能不會過來了,夜深了,主子不如早點歇息吧。」寶珠勸道。

「不,我再等一會兒吧。」毓靈堅持著,似乎對自己的判斷深信不疑。

就在此時,便聽到後窗響起三聲輕叩,毓靈眼睛一亮,寶珠不等她吩咐就快步跑過去開了窗,一身黑衣的魏王宇文振韜矯捷如豹的躍入屋內。寶珠識趣的退下,將空間留給他們。

宇文振韜手握著一塊晶瑩剔透的玉佩,正是當日在清元寺他送給毓靈防身的禮物,今天毓靈卻通過一個內侍輾轉交於他手中,顯然是有事要找他,所以他顧不得外面風雪漫天,也顧不得臣子與後妃的嚴格界限,連夜來到清暉殿尋她。

「靈兒,你找我有事?」宇文振韜目光灼灼的直視著她,柔聲問道。

毓靈輕咳一聲,微微垂眸避開他灼熱的目光,道:「不好意思,讓魏王殿下深夜趕來,實在是有一事相求。」

「靈兒有何事盡管說來。」宇文振韜見她雖然臉上還是淡淡的,但總算不是之前那副拒人千里的冰冷面孔,頓覺心中生出許多希望。

「此事對於殿下應該不難做到,」毓靈上前一步,抬起頭殷切的望著他,「我想請殿下帶我去天牢見一個人。」

「天牢?你要去天牢見什么人?」宇文振韜驚訝道。

「是姬鳳卿!聽說他不肯捐出財產,被宇文清嵐抓進天牢了。」

「你從哪兒聽來的消息?」宇文振韜原本柔和的臉色倏然冷硬下來,瓮聲問道,「還有,你費了這么大周折找我來,就是為了要我帶你去見那個姬鳳卿?」

不然難道我叫你來敘舊的嗎?毓靈心里嘀咕道,不過此刻她畢竟有求於人,當下軟了身段柔聲懇求道:「這消息宮里早就傳遍了,難道你還指望我閉目塞耳嗎?我思來想去,只有你能幫我了。」

宇文振韜被她柔聲細語的一哄,臉色略微緩和些,淡淡的道:「皇兄讓他捐出家財,又不是要他性命,他自己不惜命,怪得誰來?」

「他那樣的臭脾氣,進了天牢不知要吃多少苦,搞不好性命都要斷送,你……你讓我怎么忍心……」毓靈說著鼻子一酸,泫然欲泣。

宇文振韜見她這樣立刻心軟了,從小到大他都對她的眼淚沒有招架之力,憐惜的替她拭去臉上的淚水,輕嘆一聲道:「罷了,真拿你沒辦法,我可以帶你去天牢偷偷探望,但你要答應我見過便離開,往後也不許再提此事,好嗎?」

「嗯嗯,好的。」毓靈見他終於答應自己的請求,立刻喜笑顏開,「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去吧。」

冒著漫天風雪,宇文振韜運起輕功帶著毓靈來到關押囚犯的天牢。看守的獄卒雖然感到深更半夜探監有點奇怪,但如何敢阻攔如日中天的大紅人魏王,便開門帶著他們進去。

天牢內陰暗潮濕,酷冷刺骨,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聞的餿臭味,毓靈皺了皺眉,捂住口鼻跟了進去。獄卒帶著他們一直走到最里面的一間牢房,那是關押重要囚犯的地方。一個高大瘦削的男子身著鐐銬,穿著臟兮兮的囚衣,默默的面對著牆坐在角落里。

「呔,姬鳳卿,有人來看你了!」獄卒打開牢門,沖著里面不客氣的喊道。

姬鳳卿渾身一震,緩緩轉過頭來,毓靈看清他的模樣忍不住驚呼一聲,眼淚撲簌簌滾落下來。只見姬鳳卿絕美的容顏如今憔悴不堪,帶著病態的蠟黃,眼窩深深陷下去,身上更是血跡斑斑傷痕累累,顯然遭到非人的拷打。

見到毓靈,姬鳳卿眼中先是光芒一閃,旋即卻掛上懶洋洋的笑容,不屑的譏誚道:「原來是郡主啊!怎么?難道宇文清嵐不能滿足你,所以你這么巴巴的深更半夜跑來找我?」

毓靈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宇文振韜已經倏地寒了臉,而那獄卒的動作更快,一個箭步躥過去狠狠給了他一記耳光,抽的他口角溢出鮮血。

「住手!」毓靈尖叫一聲,那一巴掌打在姬鳳卿身上,卻讓她疼在心里,她轉頭對宇文振韜哀求道,「殿下,請讓我跟他單獨聊幾句吧。」

宇文振韜原本有些不放心,但見她一臉堅決的樣子,只能無奈的同意,「好吧,但只有一炷香的時間,再晚天就要亮了。」

待宇文振韜和獄卒離開後,毓靈慢慢走近姬鳳卿,姬鳳卿卻霍然轉過身子,只留給她一個冷淡的背影。

「卿哥哥……」毓靈柔聲輕喚著,從身後緊緊抱住他的腰身,絲毫不顧忌他wuhui的囚衣臟了她華貴的白狐裘。

感覺到腰後柔軟溫暖的嬌軀,姬鳳卿的身子微微僵硬了一下,但還是沒有出聲。

「卿哥哥,我知道你是故意那么說,想氣走我的,對不對?」毓靈將小臉輕輕貼在他後背上,低聲道。

「靈兒,」姬鳳卿終於綳不住了,閉起雙眼,輕嘆一聲,「你不該來這里的……」

「我怎能忍心眼睜睜看著你受難呢?」毓靈轉到他的面前,清澈如水的眸子深情望著他,柔荑疼惜的撫上他憔悴的俊臉,「錢財不過是身外之物,有道是花錢消災,你何苦那么倔強呢?」

「你不明白,我並非舍不得錢財,只是宇文清嵐這狗賊一旦籌齊軍餉,燕軍估計就要發動總攻了,屆時魏國百姓只怕又要慘遭荼毒。我姬鳳卿雖然只是一介商賈,但我總不能助紂為虐,留個遺臭萬年的千古罵名吧?」

「可是你這樣的話,宇文清嵐總有一天會失去耐心,到時候你只怕性命不保啊!」

姬鳳卿卻夷然不懼,坦然一笑道:「呵,大丈夫生於世,有所為有所不為,雖死又何憾?靈兒,我意已決,你不必再勸我了,早點離去吧,免得讓人察覺就麻煩了。」

「你……」毓靈還想再說,外面卻傳來宇文振韜的催促聲音,她戀戀不舍的松開姬鳳卿的手,低低的卻堅定的說,「卿哥哥,你千萬要堅持住,我會想辦法救你的!」

趁著夜色,踏著風雪,宇文振韜匆匆帶著毓靈回到了清暉殿。

宇文振韜見懷中的人兒一張小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不知是因為天氣嚴寒還是因為適才獄中見到的情景,不由得憐惜的摸了摸她如雲的青絲,柔聲道:「天快亮了,你趕緊休息吧,我也該走了。」

說罷松開毓靈,轉身便欲離去,誰料剛邁出一步就被拉住了,宇文振韜訝然回首,卻見毓靈伸出素白的柔荑緊緊扯住了他的衣袖。

「靈兒,你還有事?」宇文振韜停住腳步問道。

好不容易才能見她一次面,他自然也想跟她多待一會兒,可惜這里畢竟是戒備森嚴的後宮,即使他貴為王爺,被人看見跟後妃深夜相會,牽扯不清,也會招來許多閑話,他倒是無所謂,只是不想給毓靈惹來麻煩。

只見毓靈突然撲通一聲對著他跪了下來,宇文振韜嚇了一跳,忙上前扶住她:「你這是做什么?」

毓靈卻拂開他的手,深深地對他一叩到底,懇求道:「魏王殿下,求你救姬鳳卿一命!」

宇文振韜聞言兩道劍眉緊緊皺起來:「不是我不願幫你,實在是姬鳳卿一人關系重大,皇兄親自過問,極為重視。你與其求我,不如去求皇兄來的直接。」

「你讓我去求那個暴君?宇文清嵐是什么樣的人你還不清楚?我在他眼里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玩物,你憑什么以為他會聽我的?我又何必去自取其辱!」

「的確,皇兄既然主意已定,不管是誰去勸,他都不會聽的,所以靈兒,我勸你還是放棄,死了這條心吧。」宇文振韜說完,抽回被她拽住的衣袖,抬腳就朝門外走去。

「宇文振韜,你給我站住!」

宇文振韜皺著眉轉過身來,旋即震驚得圓睜了虎目,只見毓靈竟然當著他的面褪盡了身上的衣衫,一具玲瓏性感的yuti就這樣一絲不掛的裸裎在他眼前。

毓靈嫵媚的笑著,緩緩的走近,柔若無骨的偎入了他的懷中,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豐滿的suxiong上,吐氣如蘭的嬌聲道:「這樣……夠不夠?」

宇文振韜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中,朝思夜想的女子就這樣chiluo的躺在他懷中,本該立刻壓住她狠狠疼愛,然而,他卻只覺得滿心的酸楚和嫉妒,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她,解下身上的大氅嚴嚴實實的裹住了她chiluo的嬌軀。

宇文振韜迎著毓靈不解而略帶委屈的目光,不動聲色的盯著她看了半晌,才幾不可聞的輕嘆了一聲:「靈兒,當初在洛陽,你舍命助元劭逃脫;如今,你又為了姬鳳卿,甘願向我這個你深恨的人下跪,甚至不惜寬衣解帶,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有一天我有難,你也會這樣奮不顧身的來救我嗎?」

毓靈嬌軀一震,抬頭望著他剛毅冷峻的面孔,迷惘的搖著頭:「我……我不知道……」

若是在從前,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說是,為了樓振韜——她敬愛的師兄、親密的情人、世上唯一的親人,她當然會奮不顧身竭盡全力;可是如今,面對這個毀她家國,欺騙她感情的宇文振韜,她實在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宇文振韜深深望著她,不放過她的每一絲表情變化,她的深情、無悔、執著,她的掙扎、猶豫、糾結,一一都寫在臉上,令人惻然動容。

「我真的不知道,你別逼我!」毓靈痛苦的捂住臉,絕望的抽泣起來。

宇文振韜心中大慟,情不自禁的緊緊摟住她,啞聲道:「好了,別哭了,我可以答應你去救姬鳳卿,可是你也要答應我一個請求。」

毓靈心中本已絕望,見他居然同意了,不禁喜極而泣,連聲道:「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答應你!」

「很簡單,你也一定能做到。」宇文振韜溫柔的捧起她的俏臉,輕輕的為她拭去珠淚,「我要你跟從前一樣,喚我師兄。」

「就這么簡單?」毓靈難以置信的確認著。

「就這么簡單,我只想讓你像從前一樣,做我美麗可愛的師妹。」宇文振韜清亮的眸中柔情似水,帶著熟悉的寵溺。

「我……答應你……」毓靈心中五味雜陳,說不出的酸澀。

「那現在就叫一聲我聽聽。」宇文振韜微笑道。

毓靈斜睨了他一眼,輕輕咬了咬唇,終於低低的柔聲喚了一句:「師兄……」

只是輕輕一喚,宇文振韜便覺得整顆心都酥軟得快要融化了,罷了罷了,就為了她這一句師兄,就算刀山火海,就算被皇兄責罰,他也認了。

宇文振韜離開清暉殿的時候,窗外已現出麻麻亮,毓靈痴痴凝望著他飄然踏雪遠去的矯健身影,緊緊攏住身上他留下的大氅,殘留的溫熱氣息層層籠罩著她,讓她一時竟忘卻了嚴冬的酷寒。

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終於停了,但雪晴的夜晚反而格外酷寒。

「梆——梆——梆——」三更的鼓聲響起,聲音在寂寥的黑夜里傳出去很遠。

在這樣一個點水成冰的深夜,刑部天牢外突然閃過一道迅如閃電的黑影。

三更時分正是人困意最濃,意識也最松懈的時候,看守的獄卒一個睡眼惺忪的打著瞌睡,一個醉醺醺的喝著烈酒,絲毫沒有注意到窗外的異動。

宇文振韜一身黑衣蒙面,翩然潛入後不費吹灰之力就輕松解決了兩個獄卒,從其中一個腰間翻出一大串鑰匙,憑著記憶迅速找到了關押姬鳳卿的最後一間牢房。用鑰匙打開了牢門,宇文振韜扯下蒙面的面巾,言簡意賅的對姬鳳卿說明了來意,因為姬鳳卿遭到拷打手腳不太便利,宇文振韜便背起他朝外行去。

快走到天牢大門的時候,宇文振韜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刑部看守重犯的天牢怎么會如此的防御松懈,讓他這么如入無人之境。

心念剛動,立刻感受到從左前方襲來的森冷殺氣,千鈞一發之際,宇文振韜腳步迅捷的往側邊閃躲,避開了這致命一擊,森寒的刀刃堪堪擦著他的側頸滑過,當真驚險萬分。

偷襲他的黑衣人見一擊不中,當下快速變招,迅如奔雷的刷刷刷刺出三劍,直取宇文振韜的身體要害部位。好個宇文振韜,只見他如大鵬一般騰空而起,飄然躍出一丈開外,將姬鳳卿輕輕放下。

黑衣人如跗骨之蛆緊緊跟隨而至,宇文振韜不欲多糾纏,想以最快的速度解決對方,但纏斗了一會兒,便發現黑衣人悍不畏死,每一招每一勢都異常刁鑽狠毒,甚至會用同歸於盡的招式。

宇文振韜一邊沉著迎敵,一邊暗暗心驚,這黑衣人的面貌看起來普通得讓人記不住,可是武功卻可列入頂尖高手之列,看他用的狠毒不要命的武功路數,此人恐怕就是宇文清嵐的影衛,傳說中的燕雲十八衛之一。這燕雲十八衛冷血無情,神秘詭異,來去無蹤,能取人性命於千里之外,但只效忠於燕國皇帝一人。

難怪這天牢的防御看起來這么松懈,原來宇文清嵐早就布下陷阱,暗中埋下影衛。宇文振韜暗自估量,以自己的身手,要想戰勝此人至少要到百招開外,可那時候只怕援兵早就趕到了。

不行,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解決對方,否則就會前功盡棄!宇文振韜眸中寒光一閃,渾身泛起冷冽的氣息,手中的招式變得凌厲起來,黑衣人立刻感受到巨大的壓力,但卻夷然不懼,只攻不守,赫然竟是一副同歸於盡的架勢。

宇文振韜心急如焚,無奈之下決心鋌而走險,故意賣了一個破綻,將大片的背暴露給對方,黑衣人果然上當,左掌迫不及待的襲上他的後背,宇文振韜悶哼一聲,硬生生受了他一掌,實際卻暗藏後招,手腕靈巧的一翻,便擊落了他手中的長劍,再一掌拍上了他的前胸。

「雲龍現爪!你是……魏王!」黑衣人吐出一口鮮血,驚呼道。

雲龍現爪是燕國皇室獨有的武學絕招,如今皇室中精通此絕招的除了宇文清嵐就只有宇文振韜了,而宇文清嵐顯然不可能深夜蒙面來劫獄,所以就只可能是魏王宇文振韜了。

見對方竟識破了自己的身份,宇文振韜胸中殺意立現,正准備補上一招結果對方的性命,卻聽到門外傳來嘈雜的腳步聲,於是顧不得解決重傷的黑衣人,背起姬鳳卿,運足絕頂輕功,飛出了牢房。

一口氣跑了很遠,來到城外僻靜的地方,宇文振韜才放下姬鳳卿。

姬鳳卿身形微晃,勉強站起身子,對著宇文振韜深深一揖,正色道:「閣下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請受姬某一拜。」

宇文振韜卻避到一旁,指著一旁早就准備好的駿馬,冷傲的說:「你最好趕緊走,走得越遠越好。你也不必謝我,我不過是受她之托才救你,下次再讓我碰到你,我一樣會取你性命!」

姬鳳卿絕美的臉容微微一動,之前還一直疑惑為什么跟自己毫無交情的宇文振韜會來救自己,原來是受了毓靈之托。當下便收起謝意,干脆的朝他一拱手道:「好,既是如此,我自然不會念你的恩情,就此別過,後會無期。」

看著姬鳳卿騎著馬迅疾的消失在視線中,宇文振韜才松了一口氣,突然低咳了幾聲,眉心緊緊擰起,黑衣人那一掌著實傷他不輕,剛才拼命奔逃時沒顧上,此時一停下就感覺到胸口陣陣悶痛。

不過,總算不辱使命,不負所托吧。希望自己做的一切能夠稍稍彌補對她的虧欠,如此,他的內心也會安寧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