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林龍想事時,蒙繞赤龍卻在走神。
他見麻林龍滿身血跡,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樣子時,精神上就有些恍惚,似乎看見阿爸當年的樣子,這是他第一眼看見麻林龍,退後幾步的原因。
當年,阿爸在自己家院子里,被一群山獸撲倒在地,也是這樣血肉模糊,只不過阿爸並沒有在地上躺多久,就被瘋狂的山獸分而食之,連塊骨頭都沒有留下。
那是五年前冬天的事,寨子里人在狩獵時,因為獵物的血肉,竟然引獸潮。
冬季不管人或者山獸,都是缺衣少食的時候,餓瘋的山獸尋著血跡來到山寨,成群結隊地攻擊山寨。對於失去理智的山獸,就是最高明的獵人也束手無策。
山獸很快沖破了山寨,使寨子里死傷很多人,阿爸與阿媽就是在獸潮中被吞沒的,只剩下他跟阿哥倆人相依為命。
那次獸潮深深地刺激了蒙繞赤龍,使他不願回憶慘痛的往事,只喜歡回憶一家人在一起的快樂時光。
但有件事他不能忘,他跟阿哥能活下來,是阿爸與阿媽護住了他們。
當獸潮沖進寨子,他們已無路可逃,阿爸隨手將兄弟倆,扔進屋里一堆新舊混放的獸皮中,使野獸聞不出他們的氣味。
然後鎖上房門,阿爸與阿媽堵在屋門口,跟凶猛的山獸拼殺。雖然殺了十幾只山獸,終究勢單力薄,被那些不畏死亡,前赴後繼的山獸撲到。
他當時要沖出去,幫阿爸打山獸,可阿哥蒙繞火狐死死地抱住了他,還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喊叫,也不讓他沖出去。
在屋外戰斗的阿爸與阿媽,也一直高叫,不讓他們沖出來,要他們好好地活下去。
到現在他還記得,隔著門縫看見阿爸被山獸撕咬得失去反抗時,一雙眼睛還死死盯著兄弟倆藏身的屋子,吼叫著不讓他們沖出去。
那眼神一直刻在他心里,阿爸不要他們沖出來,是要兄弟倆好好活下去,這是阿爸跟阿媽對他最後的要求,也是天下所有父母對孩子最大的期盼。
活著就是一切!
他當時雖然被阿哥抱住,可已經停止掙扎,沒有哭叫,因為他是好孩子,阿爸阿媽的話要聽。他只是盯著阿爸與阿媽,將他們記在心里,因為他們兄弟的命,是阿爸跟阿媽的命換來的,不能輕易地去死。
在記住阿爸與阿媽的同時,他也記住了那些凶猛的山獸,心里有著憤怒與仇恨,因為阿爸跟阿媽就是消失在那些山獸的肚子里。
現在再次想起阿爸,是麻林龍問到巫力屬性,記得自己開啟巫穴與測試屬性的那天。那天是阿爸最高興的日子,也是最得意的一天。
那是個清晨,他剛剛六歲,阿爸牽著他的手,在晨風中迎著陽光,帶他去找巫公,要開啟巫穴,然後測試巫力屬性,確定他能不能練巫力,練什么屬性的巫力。
在巫族國,每個到了年齡的孩子,都要走這道程序,確定他們後面展的方向。
每個巫族人都要請祭祀巫師,開出他們唯一的一個巫穴,那巫穴在眉目之間,用來吸取元氣,叫泥丸宮。
只有開啟出巫穴,才能測試出本身有幾種巫力屬性,沒有巫力屬性的孩子,在巫族國是個廢人。
在山林里更明顯,因為沒有巫力,就沒有狩獵山獸的能力,等於沒有生存的手段,必須由家人庇護。
在那個清晨,阿爸牽著他的小手,在清涼的山風里,沿著寨子彎曲的小道,走向巫公居住的石屋。
路上那些搖曳的小草,還有清脆的鳥鳴聲,沒有引起他的興趣,他還沒有睡醒,被阿爸強行從床上拉起來。所以一路走來,一直嘟著小嘴,只有家家戶戶升起的飲煙,還有食物的香氣,使他有點興趣,因為他沒吃飯,還餓著肚子。
巫公的石屋很暗,只有屋子中央有堆火塘,照亮整個石屋。那跳躍的火,使屋子里明明暗暗的,顯得有幾分神秘,可他沒什么感覺,山里人家都這樣。
寨子里人很敬重巫公,誰見到巫公都要恭敬行禮。
可誰也不怕巫公,因為巫公總是笑眯眯地和人說話,跟寨子里老人一樣,偶爾還會捉弄他們這些鬧騰的孩子,然後在陽光下放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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