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甄世仁錯把黃雀作鳴蟬(2)(1 / 2)

騙行天下 滄浪船夫 2964 字 2022-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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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摸過了半個月,陶小姐每日早晨上學的路上,總會遇到一位美少年。那男子二十多歲,西裝革履,梳理齊整的中分頭,顯然打了不少發蠟,從他身邊走過時,身上飄來濃郁的香水氣味。美男子也乘坐一輛包車,每日里緊跟在陶小姐身後。擰不過香水氣的誘惑,陶小姐少不得回頭偷眼看他兩眼。一連數日,二車相隨,陶小姐心生蹊蹺。一日,車夫阿三把車拉到校門時,陶小姐忍不住問了一句,「那人是干什么的,他怎么老跟著我?」

「儂說的是他?」阿三指著遠去的黃包車問,不待陶小姐應聲,接著說道,「那是湖州的甄公子,也住在咱們這里,大河街永和綢緞庄,就是他家的股份店。現在他家里,除了老東家,只有三姨太做公子的庶母。甄公子眼下在西門里工程技術學校讀書,也是朝往夕歸,和咱們是同路,所以儂會經常遇見呢。」

陶小姐聽了,信以為真,不再言語。如此又過了十余日,一個星期天上午,陶小姐閑在家里無事,感到孤單,便拉上外婆到新舞台戲院看戲。入座未久,聞到一種熟悉的香氣陣陣襲來,驀然回首,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坐在身後,不禁猝然心跳加劇。陶小姐剛要回身與甄公子打招呼,忽又覺得,一個姑娘家,主動去和一個只見過幾次面的男人說話,未免有**份,會讓人笑話的。正在猶豫之際,突然發現,甄公子的一包煙,掉落在自己腳邊,便不再猶豫,輕聲吩咐身旁的陳媽,「你把這包煙拾起,還給身後的先生。」

陳媽拾起煙包,遞給身後的甄公子,甄公子接過煙包,斯斯文文地道了謝,便和陶小姐交談起來,眼里不時發出燙人的光。此後,二人相熟起來。

一天早晨,陶小姐乘車上學時,見前方路上,有兩輛黃包車並行在前,一輛車上坐著甄公子,另一輛車上坐著一位中年婦女。車夫阿三急馳幾步,追趕上兩輛車,甄公子回頭看見陶小姐,微笑一下,對旁邊車上的中年女人說,「喏,這便是陶小姐。」

車上女人聽,沖陶小姐看過來,微微頷首,隨後同陶小姐的車並行向前。陶小姐仔細看時,這女人五十上下,面色略黃,淡施粉脂,一雙三角眼,看上讓人心里發冷;身著一件紫色緞面旗袍,頭上挽著鬢,猜想這便是甄公子向她說過的家中庶母三姨太了。三姨太端詳了陶小姐一眼,和陶小姐搭起話來,一問一答,無非是些家中瑣事。說話間,車到校門前,臨別時,三姨太說,「陶小姐閑著時,到阿拉家去玩喲。」

陶小姐應了一聲,下車進了校門。

一連數日,陶小姐無心讀書,老是惦著三姨太臨別時的邀請,卻又不肯承認心里擱不下甄公子,只是覺得,已經答應了人家的邀請,卻又爽約,會讓人看作是不守信用的。一番自欺欺人的內心較量,一個周日下午,陶小姐讓陳媽陪伴,拜訪了甄公館。甄公館就在前街,與陶家不過一箭之遙,叩門而入,三姨太見了來客,很是熱情,笑臉相迎,吩咐仆人看茶,端來搪瓷果盒,取出裹著銀箔紙的糖果,往客人手里塞,一邊坐下身來,和客人嘮起家常。

陶小姐看屋內裝潢華麗,確信甄家是富室不疑。閑談時,三姨太自述,主人共有一妻三妾,膝下有四個女兒,只有甄公子一子,視如掌上明珠,日常總是帶在身邊。夫人和另外二妾,以及四個女兒,都留在湖州老家。說話間,甄公子從外面回來,見了陶小姐,顯得特別興奮,親熱異常,主動上前鞠了躬,看得一屋里人艷羨不已。一通熱鬧過後,主客又重新坐下閑談。三姨太詢問了陶小姐的家世,陶小姐據實相告。主客正談得入港,陳媽嘴尖舌快,在一旁插話道,「依阿拉看,阿拉家小姐配儂家公子,可真是金童玉女咧。」

話剛出口,陶小姐脹得滿臉通紅,瞪了陳媽一眼,卻並不生氣。甄公子在旁邊,則明顯老練了許多,只是沖陶小姐莞爾一笑,並不言語。三姨太臉色微慍,嗔斥陳媽道,「儂勿要亂說嘛。」隨後起身,邀請客人到樓上女主人卧室坐坐。卧室不十分大,陳設卻奢侈。靠牆擺設著浙雕紫檀龍鳳床,臨窗是一張黃花梨仿明代方桌,四周擺著四把黃花梨椅子,靠門邊的牆下,是一口金絲楠木梳妝台。招呼客人坐下後,三姨太拉開梳妝台下的一個抽屜,取出一只首飾盒,放到圓桌上,打開首飾盒蓋,瞬時卧室間全是珠光寶氣。那首飾盒里,盛放了各種名貴首飾。三姨太隨手取出幾件,和客人們品評起來。正談論間,一女仆上樓稟報,說樓下有客人來了。三姨太把手里的首飾放到盒里,吩咐甄公子陪伴陶小姐,自己隨女仆下樓去了。陳媽見機,也乖巧地跟在主人身後,一同下樓。卧室內,只乘下男女二人。眼見四顧無人,甄公子忽然拿一種異樣的目光,盯著陶小姐,半是輕佻半認真地說道,「親愛的,我有一件東西要給你,你要嗎?」

「什么東西?」陶小姐的心率開始不齊,喉嚨有些發堵,戰戰兢兢問道。

「把眼閉上,當我說『好了』,你再睜開眼睛,就能看到了。」

陶小姐乖巧地閉上眼睛,感到一雙冰冷的手,正在撫弄她發燙的手指,接著,她的無名指上,有一個鐵環似的東西,正在向上套去。過了一會兒,甄公子說,「好了。」

陶小姐看時,一枚光彩煜煜的鑽戒,已戴在她的無名指上,而這枚鑽戒,她是見過的,正是甄公子平日里自己戴在手上的。甄公子**辣地盯著陶小姐,問道,「喜歡嗎?」不待陶小姐說話,甄公子跟著又問,「你能給我一件相似的東西嗎?」同樣,也不待陶小姐說話,甄公子已伸手將陶小姐無名指上的一枚珍珠戒脫下,戴到了自己的無名指上。

此後,北江西路一帶,人們常會看見,一對打扮時新的年輕人,你濃我濃,出雙入對地在街上走著。三姨太也把陶小姐當成自家人,每當陶小姐來了,都圍上來噓寒問暖,家中的仆人也懂事,見了陶小姐,端茶送水的身邊侍候著,要是遇見陶小姐和甄公子呆在一起,就識相地躲開,盡量替他們創造一個二人世界。二人的感情也突飛猛進,終於在一個午後,趁一家人不在跟前,一對年輕人在甄公子的卧室里,經過一番沖動、恐懼、渴求和疼楚的交匯糾纏,二人把新婚夜洞房里的事,提早給做了。陶小姐就此把甄公館當成自己的行宮,在這里吃喝玩耍,也不再忸怩。

新年將近,陶小姐與甄公子的愛情也達到了鼎沸,二人如膠似漆,形影不離。一天晚上,甄公館來了三位女客,都是大戶人家的女眷妝扮,三姨太和客人們稱姐道妹,相談甚歡,當下留住女客吃晚飯。酒席上水陸雜陳,極為豐盛。甄公子殷勤款待,飲酒微醉。忽然興起,提議和客人們玩幾圈牌。客人痛快地答應了,一行人離開酒桌,上了牌桌。都是富室人家,彩頭起得極高。甄公子今天手氣不好,只幾圈下來,便輸了二千多塊,卻面不改色,神情庄重,又向三姨太要來保險櫃鑰匙,取出三千塊大洋,重回牌桌,洗牌再戰。一會兒功夫,三千塊又輸了個精光。這才露出驚慌之態,額角涔出些許汗珠。陶小姐坐在一旁,心里跟著緊張起來,拿腳尖碰了碰甄公子,暗示他洗手作罷。甄公子已經走火入魔,哪里聽得進去?側過身去,在三姨太耳邊低語了一會兒,只見三姨太面作難色,嘟囔道,「數目太大了,若爹爹追問起來,怕是不好交待。」

甄公子聽了,耍起嬌來,再三央求,三姨太只得上樓,取來三張銀行支票,押上牌桌,共計三千多塊。一圈人又玩了起來。幾圈打下,甄公子又是空空妙手,輸了個精光。這時才如醉方醒,站起身來,散了局,獨自一人搖搖晃晃,回到卧室,倒在床上,仰面朝天,雙頰脹紅,兩眼發直,氣喘咻咻,仿佛剛剛死過一回,又從死神手里掙脫出來。陶小姐見了,心里害怕,坐到床邊,俯下身去安慰道,「今天手氣太差,輸得多了。」

甄公子聞言,眼角開始潮濕,聲音哽咽道,「我也是追悔莫及,其它的錢還好說,只是銀行支票那三千多,家父明天追問起來,必不饒我。」

陶小姐見說,心中也跟著驚憂起來,看看心上人一臉難過的樣子,不免動了惻隱之心,想了一會兒,勸慰道,「先別急,我能幫你一些。」

甄公子見說,像毒癮發作時吸了一泡大煙,神情登時安定下來,進而感激涕零,翻身坐起,一把將陶小姐攬入懷中,久久不願松手。過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陶小姐背著外婆,取出存折,去銀行取了錢,來到甄公館,將錢偷偷交給了甄公子。

過了新年,天氣轉暖,陶小姐舅舅接外婆回蘇州。一聽到消息,陶小姐驚駭不已,趕緊找到甄公子商量。經過長時間的密室謀劃,陶小姐回家告訴外婆,說是舍不得中途輟學,不打算隨外婆回去,外婆走後,她要一個人住到學校公寓。眼見外甥女兒好學上進,外婆也不忍心毀了外甥女兒的前程,便讓人幫著外甥女兒,辦妥住校手續,獨自隨兒子回蘇州去了。從此,陶小姐如鳥歸山林,日日與甄公子花前月下,再無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