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貴人助夫妻登仕途(1)(1 / 2)

騙行天下 滄浪船夫 3492 字 2022-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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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上了局長,配備了槍支,穿上制服,成天身邊有人擁簇著,一聲一聲局長叫著;睜開眼睛,全是笑臉,世德覺得展樣,比早先在上海辦報館時當主編風光多了。身在江湖闖盪日久,社會上治安的那點事,在世德眼里洞若觀火,一有什么風吹草動,都能及時察明,隨後分派手下的人,三下五除二搞定。手下的人見局長斷事英明,便不敢在他面前耍滑頭,都規規矩矩地干事。世德平日就愛交結,為人又豪爽大方,講究個江湖義氣,眼下又是局長,很快就有了人緣,局里人都愛圍著他轉。與此同時,街上有關他的傳言也多了起來,而且越傳越邪乎:有人說,世德在日本人的監獄里,就加入了公產黨,是公產黨的地下人員營救,才越獄逃走,以後就做了地下黨;也有人說,世德在上海時,曾救過公產黨的要員,那公產黨的要員為報答他,才讓他回來當了公安局長。其實,這會兒世德還不是黨員,是張還河讓恆榮捎話給他,勸他積極向黨組織靠攏,世德才動了入黨的念頭,可自己又把握不准,就去找大哥世義商量。世義說,你現在給公產黨干活兒,不加入公產黨,就老也進不了核心階層。這樣,世德和小柳紅才寫了入黨申請書。好在二人都是地方大員,又有張還河關照,很快就入了黨。

司法機關建立後,律師業很快就恢復了。大哥世義又回到了自己的律師事務所。公安局是自己的兄弟當局長,法院是自己的弟妹當院長,世義的律師事務所,就忙得不可開交,凡是知道些底細的當事人,哪肯放過這種關系?太忙了,一些小打小鬧的案件,世義干脆就給推掉了,後來實在忙不開了,世德就想出了辦法,接了案子,自己並不親自去辦,直接賣給別的律師,只從中拿些好處。

讓世德心煩的,只有一點,就是早先結交的那幫狐朋狗友,大多是街上的混混,聽說世德當了公安局長,便腰桿子也硬了起來。從前日本人在這里時,這些人見了警察,就像夾尾巴狗一樣躲避起來,現在可好,見了警察,卻變成了搖尾巴狗,大搖大擺地招搖過市;偶爾犯了事,給警察帶進派出所,不但不怕,反倒趾高氣揚地問警察,「知道我哥是誰嗎?」說著,不待警察問他,便早早報出世德的大號。派出所警察打電話給世德,世德重義氣,也只好認帳。好在這幫二流子,也沒干什么大事,只是流氓滋事一類,罪不及刑,只好訓斥一通,放人了事。日子一長,社會上就有了風聲,傳到小柳紅耳朵里,便替世德擔心。

小柳紅現在也忙,法院院長不能親自審察案情,終究不是長久的事;先前在上海,代替世德當了幾天報館總編輯,好歹那會兒身邊有識字的丫鬟給他讀報,報館的事也不多,勉強能應付過去;眼下是法院的院長,大事小情的,不斷有人來請示匯報,不停地有人送文件讓你批示,院長又沒有配備秘書,小柳紅就有些吃不消了。她必須得學習識字了。首先,她要學會寫自己的名字。因為每天她都要多次在各種文件上,簽寫自己的名字;她讓世德教他,可世德缺乏耐心,傷害了小柳紅的自尊,小柳紅就找恆安教她。恆安極有耐心,手把手教她學字兒,只一天功夫,小柳紅就能熟練地書寫自己的名字了。以後每天讓恆安教她幾個字,過了半年,眼前常用的字兒,差不多就學會了。雖說書寫起來,別別扭扭地不順暢,字也寫得不漂亮,可這幾個字兒,現在在法院,卻是最金貴的。她和世德各司其職,只在每天晚上回家,兩人才能碰上面。小柳紅忙於識字,對世德的事,過問得就少了,直到聽到社會上流傳出對世德不好的傳言,才在一天晚上,叮囑世德說,「你趁早和那幫狐朋狗友離遠一點,他們早晚會害了你。」

「知道,知道。」世德應聲道,「天天正事都忙不過來,哪有時間理他們。」

「那些人惹了事,你也別護著,狠狠整他一下,他們就不敢再胡鬧了。」

「早先都是好朋友,又沒犯什么大事,哪里好意思下狠手?」

「你可憐他們,他們卻不可憐你,」小柳紅氣哼哼說道,「烏合之眾,酒肉朋友,都是這個德行。」說完,又獨自學習識字了,不再理會世德。

世德眼下完全沉迷於行使權力的享受,根本不去在意小柳紅警告。從前走江湖時,世德曾做過很多生意,每回最初的幾天,他都很迷戀,只是日子一長,就產生了職業審美疲勞,慢慢的就疏懶起來,再後來干脆扔下生意,跑到街上去玩耍,搞得沒有一樣生意,能紅火下去。不知是年齡的增長,人變得穩沉了;還是對行使權力的享受,讓他對權力產生了迷戀,總之,對眼下的工作,世德真的著迷得不行,每天起早貪黑,忙得充實且快樂。

小柳紅也是這樣。雖說這里剛剛結束了日本人的殖民統治,百廢待興,政權也剛剛建立,中央政府的權力,還沒觸摸到這里,眼下還沒有法定的貨幣呢,市民們只好進行現貨貿易;連政府的工作人員,也不能正常發放薪水,每月只能從當局領取一定數量的高粱米,充當薪水。按照職員務級別,世德和小柳紅,每月都能領到二百斤脫皮高粱米。這種谷物多是邊外那邊運來的,很難煮爛,做出米飯,像蒸熟的鯖魚子;吃到胃里,也不好消化。本地人吃不習慣。世德二人剛有些犯愁,就有機關的職員;極長眼色,幫著世德,把高粱米拿去換成了雪白的大米和白面;那時城里還沒有自來水,吃水得到城中不多的幾口水井里挑水,世德自己都沒留意到,只是覺得自家的水缸里,水總是滿的;家里的飯菜,也常常有人借口來串門,順便給送來;無論什么東西,世德只要想到了,便會有人幫著做到。從前在上海時,家里雇了不少仆人,仆人當中,也有懶饞奸滑的,使奸偷懶,是常有的事,往往惹得世德不高興,粗著嗓子喝斥他們;現在家里沒有仆人,他和小柳紅都成了人民的公仆,家中反倒像有了無數的仆人,令世德很是受用。

世德夫妻太忙,去世義那里看望哥嫂的次數也少了。靠近年根兒,大嫂來看望他們,順便帶來一籃子饅頭。大嫂好手藝,饅頭蒸得又大又白又煊又有嚼頭兒。

「你哥在家不放心,讓我來看看你們。」坐到炕上,大嫂笑著對小柳紅說,「知道你們都革命了,家里也不擺供了,我也沒給你們的饅頭插棗印花,就當干糧吃吧。」

別看小柳紅上班時肅眉冷眼的,見了大嫂,卻不敢這樣,放開笑臉,說了些客套話,拿出一個饅頭,掰下一塊給世德,自己也掰下一塊,咬了一口,誇贊道,「大嫂的手藝,真是沒比的,要是到街上開個饅頭鋪,保准全城的人,都來買你的饅頭。」

「那還不得把我累死呀。」大嫂笑著說。

「家里挺好的?」世德邊嚼饅頭,邊問道。

「好什么呀!」大嫂嘆氣道,「他們爺兒倆,天天嘰嘰咕咕的,煩死了。」

「為了什么?」小柳紅問。

「咳,還不是為了恆富。」大嫂說,「恆富前些日子畢業了,看他哥哥姐姐都參了軍,穿著軍裝展樣兒,便也要找他二叔,幫著弄到部隊里去……」

「咳,那還不簡單,」世德說,「我帶他去找張還河,一句話的事嘛。」

「誰說不是嘛,」大嫂生氣地說,「可你哥不答應,你哥給恆富定了兩條:一條是,要當兵,可以,但得當國民黨的兵;第二條,不想當兵,也行,但不能離家,得留在爹媽身邊,就近找個體面的工作,實在不行,就到他的律師事務所去幫忙。其實呀,你哥那點心思,我看得明鏡兒似的,他就是想逼著恆富,到他的事務所里。」

世德聽過,笑了笑說,「我哥也真是的,孩子要參軍,我這邊有現成的路子,他干嘛非逼孩子參國民黨的軍隊呢?」

「你哥說啦,咱家的公產黨夠多了,三個孩子,兩個參加了公產黨。眼下國共兩黨雖說正在談判,但談攏談不攏,還是兩說的。一山不能容二虎,國共兩黨相爭,那是遲早的事,誰能滅了誰,大家的心里也都沒底,一旦國民黨滅了公產黨,咱一家子全是公產黨,好日子可就過到了頭;讓恆安參加國民黨,就是防著將來,公產黨萬一不行了那一天,咱也好有個依靠。」

「你別說,還是我哥看事看得遠,」世德心里一涼,覺得近些日子,自己得意得有些忘形了。

小柳紅忙說,「孩子不願意的事,別硬擰著來,法院里現在正好空著一個編制,嫂子回去問問我哥和恆富,他要是樂意,就讓他先到法院干干看吧。」

大嫂聽了,笑著說,「到底是一家人向著一家人,我這就回去跟他們爺兒倆說說,讓恆富到他嬸子手下,我也放心。」

妯娌倆又說了些閑話,大嫂起身回去了。

送走大嫂,小柳紅笑著對世德說,「大嫂這人,真是不一般,說話辦事,一般的爺們兒都比不過。」

「這是怎么說的呢?」世德問。

「你想想吧,」小柳紅說,「大嫂多暫不到咱這兒來,今天一來,就說起家里的煩心事,不是明擺著讓咱們幫忙嗎?」

世德尋思了一會兒,也恍然明白過來,沖著小柳紅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