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小柳紅魂歸故里(1)(1 / 2)

騙行天下 滄浪船夫 2537 字 2022-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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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八,小柳紅過了五十五歲生日,退休回家了。孩子們長大了,昌喜、昌樂、昌歡都上了小學,昌慶也五歲了。白天在家,家里只剩下她和昌慶。閑著無事,幫恆安媳婦收拾收拾家,哄著昌慶玩,成了她主要的樂趣。

恆安白天上班,也沒什么正經事,學校雖說復課了,也只是把學生召回學校,免得他們到處亂躥;上課時,也不講什么正經的知識,教師們都怕言語不當,讓學生拖出去批斗,最安全的辦法,就是上課時學《毛選》,誰也不敢說三道四;有些教師,干脆走下講台,讓學生輪流到講台上領讀《毛選》,美其名曰:革命小將登講台,這樣一來,就不會因為自己言語不當惹出什么麻煩了。恆安正好利用這段時間,潛心破譯爺爺的書稿。

夏天里,小柳紅偶爾感到腹部陣痛,像有人用手指掐住她的腸子撕扯著。起初,她以為是夜里著了涼,過幾天就會好的。過了幾天,仍不見好,她猜測是飲食方面出了問題,誤食了什么變質的食物,引起消化道的炎症,沒什么大不了的。她忽略的只有一點,就是在這段時間里,其實她並沒有拉肚子,大便很正常。她去葯店買回一些阿斯匹林,一當腹痛時,吃下兩片,果然就會好些。

大約過了半年,小柳紅開始恐慌起來。從前痛疼時,吃兩片阿斯匹林就能止痛;現在這個方法不靈驗了,吞下兩片葯,腹部照舊痛疼。她以為自己體內產生了抗葯性,便加大了服葯的劑量,每次痛疼時吃四片。但四片仍不管用,而且痛疼還有加劇的趨勢。與此同時,腹部開始脹大,像一個吃得過飽的人,長期感到飽脹,卻時時又會覺得飢餓;吃飯時,食物放進嘴里,咀嚼半天,卻又難以下咽。恆安媳婦以為這段時間飲食太單調,影響了婆婆的食欲,便買回一些海鮮,做成美味,刺激婆婆的飯量。可是二大娘依舊只有食欲,卻無法下咽。

「二大娘怎么啦?」一天夜里,孩子們睡下後,媳婦問恆安。

「我也覺得有些怪,」恆安說,「問她,她又不說。我疑心,她是思念二大爺了。人上了歲數,總願意懷舊,她現在退休在家,家里又沒有什么事做,當然容易想起二大爺的。」恆安嘟囔了幾句,翻身睡下了。

一天上午,小柳紅實在忍熬不住,領著昌慶去了醫院,做了詳細的身體檢查。醫生告訴她,第二天來看結果,並囑咐她,最好讓家屬陪著來。

過了一天,小柳紅一個人來到醫院。大夫見了,問她,「你們家里沒人來嗎?」

小柳紅從大夫的眼睛里,讀出了事情的嚴重。片刻恐懼過後,反倒讓她變得堅強。她沉著臉,坐到大夫對面,像從前在法院里說服當事人一樣,告訴大夫,「我一個孤老婆子,上天讓我活到今天,已是關照我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誰都免不了的事,該來的時候,注定要來的,早晚而已,你就實說了吧,也好讓我有時間把身後的事處理一下。」

大夫顯然被小柳紅的冷靜震懾了,對眼前的這位老人肅然起敬,嘆息了一聲,開口說道,「你真是個了不起的人,臨床這么多年,我還是頭一回遇見你這樣的患者。」說完,頓了一會兒,凝視著小柳紅,又說,「嬸,我跟你說出實情,你可要挺得住。」

「放心吧,大夫,我挺得住。」

「那好吧,」大夫說,「你現在串的,是子宮惡性腫瘤,這是一種絕症。世界上,至今還沒有找到有效的醫治手段。這種病,如果早期發現,在它還沒有發生病變時,是可以根治的,可是在它病變之後,現代醫學對它,就無能為力了。你身上的腫瘤,現在已是這種病的晚期,病毒已經擴散到全身……」

「知道了。」小柳紅又感到腹部一陣巨痛,不想再聽大夫對她病情的介紹,當即打斷了大夫,冷峻地問道,「你說吧,我還能活多久?」

「長則半年,」大夫有些不情願地說,「短則一兩個月。」

「行了,謝謝大夫。」小柳紅向大夫道了謝,站起身來,像剛剛處理完一件公務,拿過桌上的診斷書,轉身要走。

「嬸,我可以給你開些葯,在病情發作時服下,或許能幫你減輕痛苦。」大夫見小柳紅要走,及時提醒了一句。

「不用了。謝謝。」小柳紅拒絕了大夫的建議,毅然走了出去。走到門口時,她將診斷書投進了垃圾箱,直接到公安局去了。在公安局里,小柳紅辦理了去南京探監的手續。回到家里,開始收拾自己的行裝。

晚飯時,小柳紅勉強喝下幾小口粥,便覺胃里有些惡心,不再喝了。

「二大娘,你怎么啦?哪兒不舒服?」恆安停下筷子,抬頭問小柳紅。

「沒怎么。」小柳紅淡然答道,「我挺好的。」

「我看你額上出汗了,像似哪里不舒服。」恆安盯著問。

「別瞎說,二大娘挺好的。這粥有點燙,剛才喝得有些急。熱出汗來。」

見二大娘說出這話,恆安也不再問。

吃過晚飯,等恆安媳婦收拾停當,小柳紅把恆安夫妻喊到自己屋里。二人進屋時,見二大娘盤腿坐在炕上,手里拿著一張存折,看著恆安說,「明天我要去南京,看看你二大,有點想他了。」

「不急嘛。」恆安說,「再等幾天,我就放署假了,到時我陪你去。你這么大歲數了,一個人去,我們在家里也擔心呀。」

小柳紅板著臉,搖了搖頭,「不行,我要和你二大說些私房話,你在身邊,不方便。」

恆安聽了,笑了笑,說,「那我陪你去,不進去,在外面等著,總行了吧。」

「別話傻話,」小柳紅說,「去了,又不進里面,那算什么事呀。算了吧,家里現在也不寬裕,省點錢吧。」說完,把手里的存折遞給恆安媳婦,「這是我和你二大早年攢下的一點錢,總共三萬,我不在家,你們替我掌管著,你二大沒有退休金,將來留給你二大養老用。」說完,又拿出一包錢給恆安媳婦,「這是我平日攢下的,大概有四五千,我路上帶著不方便,你替我保管著,應急的時候,也好拿出來救急;我不在家時,給昌慶送幼兒園吧。」說完,不待恆安夫妻應聲,徑直側身躺下。恆安夫婦見二大娘有些累了,便退了出去。

回到屋里,恆安媳婦說,「二大娘怎么啦?我聽她今晚說話,怪怪的。」

「你沒聽說嗎?想二大爺啦。人老了,越發迷戀了。」恆安說。

第二天,小柳紅早早起來,梳洗打扮後,吃了兩口飯,待家里人都走了,才一個人提著包,把門鎖上,去了火車站。之前恆安要送她去車站,她堅持說愛一個人走著去,順便看看路邊的光景。

恆安是中午快要下班時,聽傳達室老劉頭喊他,說有電話找他。抓起電話,才知道,是醫院大夫打來的,說他母親病危了,正在醫院里搶救呢。恆安驚出一身冷汗,最先想到的是二大娘出事了。可自從被二大夫妻收養,自己一直都是「二大爺二大娘」叫著,大夫在電話里卻分明說是自己的母親病危了,莫非是自己生母來了?轉念一想,覺得不可能。生母已經幾十年音信全無,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這里的醫院里呢。想想二大娘近些天怪異的表現,斷定一准是二大娘,是二大娘在病危之際,說出心里的真心話,可見這么多年,二大娘一直把自己當成親生兒子,而自己,卻因為一小叫順了口,一直沒叫她一聲媽。恆安流出眼流,放下電話,騎上自行車往醫院沖去。

「你這當兒子的,真是的,你媽病成這樣,你卻不管不問,讓她一個人出門。」到了醫院急診室,當班大夫兜頭數落恆安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