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真的失之交臂
恐怕
一生不得輕松」
落款上寫下「給樓蘭女孩」。
審視著這比醫學院專業培訓的草書還要難以辨認的字跡,我淡淡地笑了:筱
靈,當年的「樓蘭女孩」,今日的香港富商,願你幸福。
我將信箋紙交給服務員,說道:「請你交給2720房間的汪林筱靈女士,
謝謝!」
邁步走出富麗堂皇的華天大酒店,感覺宛如走出了一個不屬於我的世界,也
走出了心底一個桎梏了很久的天地。在燈火輝煌的城市夜晚里,我的心情前所未
有的輕松愉悅。
這夜,我睡得很香很踏實。在夢里,我迎娶了美麗的新娘,那是個鑼鼓鞭炮
聲喧天的古老婚禮,我的新娘坐著紅紅的大花轎被抬進了北方的那種小院子,在
人們的贊嘆溢美中,我們拜過高堂,攜手走進洞房。
紅紅的喜燭洋溢著歡快的氣氛,當我挑開新娘頭上的紅巾時,嬌媚萬狀羞人
嗒嗒地露出了她明艷靚麗的容顏,卻不是魯麗,也不是筱靈或者李曉芳;溫馨甜
美的洞房里,我的新娘竟是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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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情難卻,幾位考試時抄我試卷的年紀較大的同學執意將我的硬卧車票換成
軟卧票,說是在軟卧包廂里剛好可以開一桌牌。
收拾了行李,我像是在逃避似地提前出發了。經過校園時,正是夕陽西下滿
天晚霞的時候,年輕的大學生們青春勃發的氣息充盈在校園的每個角落,看著他
們充滿活力的身影,我不禁有些黯然神傷。
匆匆來到火車站,離開車還有將近三個小時。候車室里冷冷清清的沒有幾個
人,坐在冰冷的長椅上,心情說不出的空虛難過。
長沙,這美麗的名城,對於它來說我只是個匆匆的過客,雖然差點在這里有
一段美麗的邂逅或者說是重逢;但也僅僅只是在我一個人心里掀起滔天的波瀾,
我的情感是天崩地裂也好,是海枯石爛也好,沒有人會在意,也沒有人會知道。
處身城市最繁華最喧鬧的五一大道,川流不息的人群如同銀幕上的背景讓我
更覺得寂寞孤獨,這不是屬於我的城市。只有此刻坐在火車站的候車室里,想著
即將回到那熟悉的家鄉才感到絲絲的溫暖——不知不覺中生活了幾年的那座美麗
的湘西南小城在我心里,已如同家鄉般親切。
火車站的大鍾發出了悠揚的報時聲,我的手機也在同時響起。我看著來電顯
示的號碼,是個陌生的長沙手機號碼,會是誰呢?此時此刻長沙還會有什么人記
得我?苦笑了一下,我的手指按上了拒接的按鈕。
只沉默了幾秒鍾,手機又頑強地鳴叫起來,我無奈地打開電話:「喂,哪位
啊?」我懶懶地說。
「你好,是張xx嗎?我是鴿子。」聽筒里傳來了鴿子那溫婉的聲音。
我心里一陣激動:「你好,鴿子。」不知為什么,在即將離開長沙的這個時
刻,聽到鴿子清脆的普通話,竟是那樣的熟悉親切。
鴿子的聲音永遠是那么動聽:「你在哪?」
我說:「我在火車站,待會上火車回家。」說到回家,不知怎么,我的聲音
仿佛有些顫抖。
「你今天就回去?你見到筱靈了?」鴿子似乎有些驚訝。
我苦笑著說:「沒有,我沒有去見筱靈。」
鴿子沉默了一會,語氣里帶著些不滿說:「回去也不告訴我一聲,偷偷摸摸
地走啊,不當我是朋友了?」
我忙解釋說:「沒有,同學給我買的票,比較急,所以我准備回去後再給你
打電話的。」
鴿子問:「你坐哪趟車?」
我掏出車票看看,「廣州到張家界的特快。」
「噢……晚上十點的車。」鴿子看來非常熟悉列車時刻:「這樣吧,上次在
你那,你請我吃火鍋;現在你在長沙,就讓我也盡一下地主之誼,我也請你吃火
鍋。」
我有些不好意思:「你太客氣了,鴿子,我待會吃個盒飯就行了,不用那么
麻煩了。」
鴿子笑著說:「不麻煩的,就這么說定了,二十分鍾後你在候車室大門口等
我。」說完不等我說話就掛了電話。
聽著手機里嘟嘟的忙音,我心里充滿了洋洋的暖意。
不管怎么說,人在他鄉,有個美麗的女子關心你,這種感覺真好。
我給一個買了車廂軟卧票的同學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們我可能會晚點上車,
叫他們不用等我,到時候我直接到車廂找他們。然後就提著簡單的行李走出候車
室。
夏天的太陽似乎特別頑強,已經差不多七點半了,遠遠的天邊仍有些艷麗的
晚霞。暮色下,火車站廣場已是華燈齊放。透過噴泉五彩的水花望過去,筆直的
五一大道上街燈車燈輝映成一片光的世界。
站在候車室的大門口的台階下,我下意識整理了一下身上干凈挺括的警服,
心情略微有些興奮,想起昨夜那香艷旖旎的夢境,臉上也不禁有些發燙。唉,我
是怎么了?難得一個這么善解人意的女性朋友,卻在腦子里胡想些什么。我搖搖
頭,像是要將心中這些污七八糟的念頭甩開。
游目四望,廣場上的公安人數似乎比平常多了些,還有些戴著執勤標志的武
警在巡邏。出了什么事嗎?我有些納悶。對了,我這個豬腦子,竟然忘記了馬上
就是國慶日了,軍警當然要加強警戒力量了,如果我不是在省城學習,現在可能
也在參與國慶保衛工作了。
今年是五十周年大慶,年底澳門將要回歸,從中央到地方肯定都要准備,看
來回去後我也有得忙了,真是糊塗。
一輛汽車向著候車室方向開了過來,雪亮的車燈射在我身上。
我正想讓一讓,汽車已在我身前停下了,伴著一聲喇叭響,鴿子從駕駛員車
窗探出頭:「上車!警官同志。」鴿子笑著招呼我,我點點頭,從車頭繞過去拉
開車門上車。
鴿子一邊向後倒車一邊說:「等了很久了?」
「沒有,我剛出來一會兒。」我看著鴿子靈活地操縱著方向盤,沒話找話地
說:「你開車的技術挺好的。」鴿子笑笑沒有說話。
很快車子就駛出火車站廣場匯入車流之中。看著廣場入口處嚴禁機動車入內
的告示牌,我笑著說:「你膽子挺大的。」
鴿子說:「怎么了?」
我指指告示牌:「禁止機動車入內,你還敢把車子開進去,不怕罰款嗎?」
鴿子笑了:「你以為只有你們警車可以進去嗎?」她指指車窗前面說:「我
們采訪車一樣可以進去。」我這才留意到,車窗上貼著好幾種特別通行證。
長沙火車站這一段我比較熟悉,但當鴿子將汽車開過五里牌後我就陌生了,
只知道這是去馬王堆方向。「還有多遠才到?」我問鴿子。
鴿子說:「別擔心,不會耽誤你上火車的,馬上就到了。」說著,瞟了我一
眼,帶著些笑意:「怎么,一個男子漢,還怕我這個小女子把你給拐賣了不成,
警官?」
我尷尬地笑笑,乖乖地閉上了嘴。
說話間車子開出馬路駛入一個昏暗的小巷里,小巷盡頭處隱約可見一塊大大
的霓虹燈招牌,巷子里停著各式各樣的高級轎車,使得鴿子被迫小心翼翼地駕駛
以免與其它的車子擦著。
我提心吊膽地看著鴿子控制著方向盤在極其狹窄的巷道里穿行,雖然看起來
有些緊張,幸好平安無恙地開了過去。
「好了,就是這里。」鴿子將車子熄火,拔掉鑰匙招呼著我下車。我這才注
意到車子停在一家不大的美食城門前,也不及細看,隨著鴿子走了進去。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笑嘻嘻地迎上來,熱情地和鴿子打著招呼,鴿子沒有
給我介紹,我覺得他應該是這個美食城的老板。他帶著我們進了一個雅座,寒暄
了幾句就告辭了。
雅座的飯桌上已擺放了一個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在煮的火鍋,還有幾樣時令鮮
菜,一瓶印著外文的紅葡萄酒斜放在一個木架子上面。看來鴿子是提前在這里訂
拿著這兩封信,我百感交集,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頭開始痛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