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5章 叫勁(萬字更新,求月票)(1 / 2)

逍遙侯 大司空 3313 字 2020-08-11

「素公,學生以為,京城內的氣氛越來越不對勁了。」楊炯站到范質的書桌旁,一邊覷著范質的臉色,一邊小心翼翼的作出了提醒。

「唉,博約啊,都過去了這么久,你依然沒忘記那檔子事啊?」范質有些頭疼的瞟了眼異常執著的楊炯,派趙普去高麗國摘李中易的桃子,那是符太後親自拍的板。

符太後這個人,目前看起來確實十分依仗范質的扶持,表面上也很親近范質。但是,范質每天和符太後打交道,比政事堂內別的相公們,更清楚符太後潛藏在骨子里的傲氣和執拗。

國家大事,一多半都是范質拿的主意,早就惹來了相公們私下的非議。

符太後偶爾定個方略,范質明知道操之過急,卻也不敢太過硬抗。畢竟,范質處於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高位,不知道被多少人眼紅著,想要取而代之。

有人盯著相之位,必定會尋機離間范質和符太後的關系,范質久為相公豈能不知?

蒼蠅不盯無縫的蛋,當符太後對范質有了看法之後,「天下大小事皆由范質所把持」,只須傳出這么一句話,那么,范質就該跌下相之位了。

運氣好的話,范質尚可被貶去州郡。若是走了背運,稍微有個閃失,讓推波助瀾者抓住了把柄,頃刻間,便是家毀族滅的萬劫不復。

說白了,范質擔心的並不是眼下,而是他乞骸骨之後,范家子孫能夠安穩的立於朝堂之中的千秋大事。

就目前而言,皇帝尚年幼,符太後也沒完全摸著掌握朝局的門道,皇帝母子尚需要范質的大力扶持。

再過十年,小皇帝親政,符太後提拔的人逐漸占據朝堂要津之時,范質便會面臨和霍光一樣的艱難處境。

「素公,咱們可有與李中易傾力一戰的軍力?」楊炯不愧是替范質掌握政事堂日常庶務的代理人,他抓住的恰好是當前最大的大事,也是急事。

范質笑道:「李無咎此人,一向謹小慎味,尤為惜身,沒有十成十的把握,絕對不會去冒險。如今,他的全家老小皆在京城,被咱們牢牢的掌握著,諒他不敢輕舉妄動。另外,京城內外的禁軍,不下於二十萬,庫里的錢糧又異常之充足。他李無咎精明過人,不可能掂量把出其中的厲害。」

「更何況,太後娘娘不過是敲山震虎罷了,暫時還沒有徹底翻臉的打算。」范質嘆了口氣,有些落寞的說,「李無咎的實力膨脹的如此之,歸根到底而言,終究還是我看走了眼啊。誰又能夠想象得到,高麗國竟是那么的富庶,養十萬兵都綽綽綽有余。李谷和王溥,又變著花樣的在太後娘娘的面前詆毀於我,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的教訓在前,吾不能不防啊?」

楊炯一直操持著政事堂的庶務,按照道理說,他最能理解當家難,難當家,家難當的苦處!

不過,楊炯並不贊同符太後打草驚蛇的做法。一向自詡精明的楊炯,追著李中易的足跡去北邊和契丹人和談的整個過程,簡直就是一部吃癟故事大全。

起初,楊炯頗有些惱羞成怒的負面情緒,等他徹底想通了之後,就打定了一個主意:打蛇打七尺,不動手則罷,一旦動手就要打得李中易措手不及,只能束手就擒!

范質其實也認為楊炯的籌謀正確無比,只不過,由於符太後的插手,讓事情變得異常之復雜,投鼠忌器的滋味,不好受啊!

「另外,太後娘娘恐怕忽略了一件事,想那趙普趙則平,可是趙匡胤的心腹吶。前門驅了李無咎這頭猛虎,後門卻引來趙元朗這條狼,怎么看都是一本糊塗帳。」楊炯單獨見范質之時,向來以敢言著稱,可謂是百無禁忌。

范質聽了這話,又是一陣頭疼,只得苦笑道:兩害相權,取其輕罷了!」

實際上,范質心里明白得很,派趙普去高麗國摘桃子,明面上是王溥和李谷暗中下的絆子,骨子里又何嘗不是符太後對他試探性的牽制呢?

正因為如此,范質明知不妥當,卻也只得硬著頭皮簽字畫押,認可了符太後的主張。

俗話說得好,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

皇家本就擅長異論相攪的制衡之道,政事堂雖有八相,實質上,已經潛移默化的變成了獨相!

在至高無上的皇權之下,皇家眼里的重臣,其實只被分為兩種:可以利用和失去了利用的價值。不管是哪種情況,都必須隨時隨地的防著,勿使某位權臣獨大!

自從先帝駕崩之後,范質在朝堂之內的勢力,比李家軍的膨脹度,還要快得多。

放眼望去,滿朝皆為范相公的門生故舊,如果范質站在符太後的位置上,又會是如何的感想?

楊炯其實也明白范質的難處,由於擔心朝廷之中,又出現一個類似於李中易這樣掌握重兵的武將或是強藩,范質頗花了一些心思,不動聲色的削弱韓通和趙匡胤手頭掌握的兵權。

在處心積慮的謀算之下,成就的確不小,朝廷禁軍慢慢的也被捏進了政事堂的管轄范圍之中。

其中,范質最主要的舉措可謂是釜底抽薪,專門負責中下級武將提拔審核的審官西院,自從橫空出世之後,徹底的打破了武將獨攬提拔部下的大權,極大的牽制了武將們的權柄和野心。

成績斐然的後果,卻是范質做夢也沒有料到的,符太後變心了!

在皇家的眼里,只要大權獨攬的權臣,都要想方設法的予以削弱,不論他是忠或是奸!

卧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的邏輯,放之四海而皆准!

正因為范質克制住了旁人的權柄,騰出來的官位又都被范相公一系的人馬所占據,倒把他自己是權相的大目標,徹底的暴露了出來。

楊炯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偏偏就是替范質不值,他慨然長嘆道:「過秦論,與其說是過秦,不如改個名字的好,過六國論。六國不和,敗祖宗社稷於秦,秦有何過?」

如果李中易就在現場,一定會挑起大拇指,對楊炯別出心裁的高論,大加贊賞!

歸根到底,蒼蠅不盯無縫的蛋,六國聯合起來的實力,遠遠過了秦國,卻被秦國所滅,難道不應該更加深刻的檢討自己的戰略錯誤么?

范質心里明白,楊炯明面上說的是秦和六國之間的舊事,實質則是含沙射影的點明當下的局面:鷸蚌相爭,銅臭子得利!

李中易回到園子門口,見宋雲祥依然以頭觸地,異常恭順的跪在地上。

他不由心里暗暗一嘆,緩步走過去,抬腿踢了踢宋雲祥的屁股,沒好氣的罵道:「不中用的東西,書都讀到了狗肚子里去了,這才多大點事,就嚇成這樣?想當初,老子被關進詔獄里,眼看要掉腦袋了,不照樣的咸魚翻了身?怕個球?還楞著干什么?滾出去,把侍衛班的戰馬,都給老子刷干凈嘍。」

撂下這句話後,李中易頭也不回的邁步走了,仿佛此前的大風波,完全不存在一般。

宋雲祥剛才也只是狠狠的磕頭,卻沒哭,不料,李中易踢了屁股後,眼淚怎么都抑制不住的往下淌,最終變成了號啕大哭。

一直暗中盯著他的李雲瀟,實在看不過去了,趕緊上前,一邊替他解開自綁的繩索,一邊扶他起身。

「唉,怎么說你好呢,性子太拗了,主上這是原諒你了,趕緊活動活動筋骨,吃了飯就去把侍衛班的那幾百匹好馬,刷干凈嘍。」

如今的李雲瀟,根本不需要李中易多言,只須丟個眼色過來,便知道主上想干嘛。

宋雲祥不僅不是呆瓜,甚至精明穩重得嚇人,被李中易踢了屁股,又被罰去刷馬,他便知道,主公並沒有猜疑他有異心,只不過恨鐵不成鋼罷了。

「哎,哎,我這就去刷馬了,刷完了再吃飯。」宋雲祥跪了兩個多時辰,終於苦盡甘來,他咧嘴笑得別提燦爛了,匆匆和李雲瀟打了個招呼,便屁顛屁顛的朝馬廄的方向奔了過去。

李雲瀟望著宋雲祥遠去的背影,不由學著李中易的樣兒,微微的翹起了嘴角。難怪主公總說,人有失策,馬有失蹄,眼瞅著宋雲祥是個穩重之人,卻不料八十歲老娘,倒崩了孩兒,一時的腦子不清醒,導致陰溝里翻了船。

「這個老宋,如果不是老子找人給了他一個上品的跪墊,又是哄,又是騙的,兩個多時辰的跪地不起,腿都有可能跪廢掉。」李雲瀟很有些無奈的邁步走了,李中易丟的眼色,他是一看一個准,從未出過錯。

李中易剛回到內書房,還沒坐下喝口熱茶,就聽見了一個令他瞠目結舌的驚悚消息:符茵茵和李七娘,竟然一起翹家,已經到了開京的官船碼頭。

送信的人,是左子光手下的八虎之一,名叫賈寶玉,李中易久聞其名,卻沒見過。

李中易聽了這么惡俗的名字,硬是楞了半晌沒做聲,眼前這位叫賈寶玉的家伙,滿臉的絡腮大胡子,面色黝黑,膀闊腰圓,五大三粗,哪里有半分寶玉那倜儻的風姿?

這不是添亂么?李中易渾身乏力的揮了揮手,吩咐人領賈寶玉下去用飯,安頓住處。

等賈寶玉走了後,李中易仰面靠在椅子上,只琢磨著一件事:將來給左子光定親的時候,是聘一個其丑無比的娘子呢,還是聘一個嘴碎厲害的河東獅?

在沒有跟隨李中易打江山之前,左子光和楊烈一樣,均是祖父母及父母雙亡,既無宗族親戚照應,只能茅屋山洞寄身,可謂是一窮二白。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父母及祖父母亡故,則須按照天地君親師的順序,來界定誰有權主持大計。

天和地不提了,既是君亦為師的李中易,那可是當之無愧的親長,擁有無可爭辯的決定權。

顯然,同為孤兒的左子光和楊烈的婚事,李中易這個恩師責無旁貸,不客氣的說,也只有他才有資格主持!

至於楊烈的堂兄楊無雙,那小子和楊烈已經是出了五服的遠房親戚,本質上,已經算不得親戚了。

就宗**理而言,哪怕是楊烈謀反被滅五族,也輪不到楊無雙被砍頭。值得一提的是,那也是個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