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秦國太子的寢宮。
此刻,秦瑾修正激動的在殿中走來走去,眉宇間焦急難耐。
突然,門外傳來一聲內侍的傳音——
「皇後娘娘駕到——!」
這聲音,讓秦瑾修心中一喜,忙大步向門外而去。
「兒臣恭迎母後鳳駕!」
秦瑾修跪在殿外,對款款而上的那位雍容婦人道。
韓皇後嘴角保持著端庄高貴的笑容,頭上的鳳釵熠熠生輝。對著自己唯一的兒子,她彎下腰,親自將他從地上扶起:「快起來,地上涼。」
秦瑾修依言而起,換下宮女的位子,挽上韓皇後的手肘處,帶著她走入宮殿之中。
韓皇後進入宮殿之後,見兒子沒有胡鬧,心中滿意的點了點頭。
吩咐隨行之人在外等候之後,偌大的宮殿中,便只剩下他們母子二人。
「母後,您能確定那慕雄此去便沒有命再回來嗎?」秦瑾修迫不及待的問。
韓皇後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呀,這急性子,真是讓人頭疼。」
見她答非所問,秦瑾修皺了皺眉,再次問道:「母後,那慕雄可真的死定了?」語氣中,帶著陰戾之氣,冷酷殘忍。
韓皇後淡淡頜首,眉宇間的神情中,滿是胸有成竹的傲然。
「如此,太好了!這樣一來,看那慕輕歌還敢在我面前如何無禮放肆!」秦瑾修面露興奮。心中想的卻比嘴上說的要多許多。
比如,等慕雄死訊傳回,他要如何將慕輕歌帶入府中,蹂躪折磨?
這段日子,他可都是夜不能寢的焦急等待著這一天的到來啊!
「你這小孩般的性子何時能改改?」韓皇後無奈的道。若不是慕雄的確是一根不得不除的刺,她又如何會順著兒子的心意而為。
「那慕輕歌只不過是語言上沖撞了你,也值得你這天之驕子如此放在心上?」韓皇後好奇的道。
秦瑾修笑了笑,掩飾過去。
他想要慕輕歌的真正目的,並不打算告訴韓皇後。哪怕,她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慕輕歌惹到他的不是對他的沖撞,而是那令人驚艷的絕色。
一想到那雙平靜而帶著輕狂的眸子,很快就要在自己身下苦苦哀求,他就忍不住感到爽快!
見他不說,韓皇後也沒有多想,自顧的道:「我已經吩咐你舅舅在督戰時,盡量拖延軍需補給。那裔城是什么地方?窮山惡水,貧困之地。沒了軍需補給,任他慕雄再有通天本事,也只能困死在那。」說完,她眼中劃過一道狠厲。
聽完韓皇後的整個計劃,秦瑾修覺得離心中想要的又近了一步。
但,他還是問了一句:「那父皇那邊可會懷疑到我們身上?」畢竟,慕輕歌與皇位比起來,後者才是他割舍不了的。
「你父皇那邊不用擔心。」韓皇後笑道:「且不說他也不想慕雄繼續活下去,就算知道了,到時候慕雄已死他又能如何?等他掌管了慕家軍,說不定還會為你記上一功。」
「這樣,兒臣就放心了。」秦瑾修露出笑顏,沒有了陰戾的神情,倒是有幾分清俊。
……
同一時刻,在皇宮中的另一處,睿王秦瑾昊也在面見自己的母妃。
他濃密的劍眉緊緊擰在一起,對姜貴妃道:「母妃,這次父皇派慕雄去鎮壓獸潮,為何兒臣感覺其中有人操縱?」
姜貴妃擺弄著花瓶里的花,挑唇笑道:「自然是有人挑唆。」
秦瑾昊眸光一沉,問道:「是皇後太子他們?」
姜貴妃點了點頭。在宮中,有時候消息比宮外更加靈通。
皇後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又豈知,她早已經把人安插到了她的身邊?姜貴妃心中不屑的笑了笑,繼續擺弄著從御花園摘來的嬌艷鮮花。
「他們如此做,是釜底抽薪啊!」秦瑾昊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他也希望慕雄死,慕府完蛋。但是,他還要慕家的兵權。如今,這件事依舊飄渺,若是慕雄這個時候死去,他根本得不到絲毫好處。
到時候,韓家那邊,還有著手握三十萬兵權的韓鈺。那他有什么?又拿什么與太子爭?
一想到慕雄突然死去的後果,秦瑾昊的心情越發煩躁,臉色也越發難看起來。
「你急什么?」姜貴妃眷了秦瑾昊一眼。
秦瑾昊抬頭看向自己的母妃:「母妃,兒臣焉能不急?」
姜貴妃緩緩搖頭:「你還是太年輕了些。你也不想想,韓家如今已有三十萬大軍,這慕家的兵權,皇上如何會再給他們?待慕雄死了,慕家軍唯一的歸屬只能是陛下。等到慕家的兵權到了陛下手中,以你在你父皇面前的寵愛,只要再立些功,慢慢接手慕家兵權又有何難?所以,韓皇後那邊做這件吃力不討好的事,不過是為你做嫁衣罷了。」
秦瑾昊心頭一松,似乎覺得母妃之話十分有理。
頓時,他放松心情,笑道:「恐怕,他們沒有想到這一步。」此刻,他也巴不得慕雄趕緊死了。到時候,他便不用在慕輕歌那里受氣。等到慕家倒台,他求到自己的時候,我又該如何折磨他,才能消除我心中的厭惡呢?
一時間,似乎所有的人,都在期盼這慕雄之死,每個人都在算計著自己的得失。
姜貴妃將最後一枝花插好,對秦瑾昊道:「眼下,你要專心應對的是如何讓陛下與太子間的間隙加深,把他從太子之位上拉下來。」
秦瑾昊自信的勾唇:「母妃放心,兒臣這就回去召集幕僚,為我的好大哥准備一份厚禮。」
姜貴妃揮揮袖:「去吧去吧。」
……
進入洛都,慕輕歌並不覺得有什么差異之處。
心存疑惑,她帶著墨陽回到了慕府。一進門,卻驚喜的發現了姑姑慕連蓉。
她背對著大門,似乎在對什么人在說些什么。
慕輕歌帶著墨陽直接走了進去,正在說話的慕連蓉聽到身後腳步聲,立即轉身,看到了慕輕歌,也讓慕輕歌看到了與她對話之人。
是白汐月?
一身白衣,楚楚可憐的樣子。
但眉宇間,卻難掩一絲陰蟄。慕輕歌挑了挑眉梢,向姑姑走去。她卻不知,白汐月眉宇上的那絲陰蟄是因她而起。
無法打探到慕輕歌在做什么,白汐月在睿王那自然得不到好臉色,這讓她心中焦慮。
而此刻,慕輕歌卻突然出現在她面前,讓她眼中一亮,立即叫道:「慕哥哥,你回來啦?」這一聲,帶著絕對的真心實意。
慕輕歌眷了她一眼,對慕連蓉道:「姑姑,我有話對你說。」
慕連蓉眉宇間也有些沉重,她似乎也有話要與慕輕歌交談。所以,她對白汐月吩咐:「汐月,你先回去吧。」
慕連蓉是綠境巔峰,白汐月不敢在門外偷聽。
若是被抓住,恐怕她就不能在慕府待下去,又如何助睿王一臂之力?
咬了咬牙,白汐月不甘心的離開。
只是,她離開了,卻留下了一樣從睿王那得來的寶貝。
據睿王說,這件寶貝,世上絕無僅有,是仙人留下的。能夠竊聽任何人的談話,哪怕是紫境的絕頂高手,也察覺不到。
睿王把它給了她,就是為了能夠打聽到慕府一些機密之事。
將其中一塊拇指大的玉珏悄悄放在廳中之後,白汐月帶著另一塊玉珏匆匆返回房間。
不一會,玉珏上光澤忽暗忽明,當即有人聲傳來。
正廳中,慕連蓉和慕輕歌都絕想不到白汐月手中有如此寶貝,此刻她們的注意力,都在慕雄身上。
「姑姑,爺爺去哪了?」慕輕歌直言問道。
慕連蓉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你爺爺沒事,只是秦嶺一帶有獸潮,皇上派他前去指揮當地駐守的慕家軍抵御去了。」
獸潮?
慕輕歌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么名字。
秦嶺她卻知道。在看秦國陸地志的時候,她就知道在秦國西北邊疆,有一道秦嶺,是貫穿臨川大陸的萬壘山脈其中一小部分。秦嶺里面,是野獸,靈獸的天下。
然而,人與獸之間,卻很少爆發沖突。
這獸潮又是怎么回事?
「怎么會突然出現獸潮?」慕輕歌不動聲色的問。
慕連蓉也同樣疑惑,緩緩搖了搖頭,她神情中有些疲憊:「原因不明。一般來說,一兩年才會出現一次獸潮,而且規模不大,不需要你爺爺,咱們留在裔城的駐兵就足夠對付。這一次,的確有些蹊蹺。可是,這幾日我到處奔波尋找線索卻一無所獲。」
原來慕連蓉這幾天行蹤不明,是為了調查這件事背後的詳情。
慕輕歌心中了然。
但也聽出了慕連蓉語氣中的擔憂。她眸光閃了閃道:「姑姑在擔心什么?」
慕連蓉雙眸眯了眯,蹙眉道:「你爺爺臨走時,曾說過,讓我密切關注裔城的動態。一旦有不好的消息傳來,不要猶豫,立即帶著你離開。城外上萬大軍,就是為保護你而留下的。或許,他也感受到了其中的一些不同尋常。」
慕輕歌心中一顫。
她沒想到,慕雄在離開之際,還在擔心自己的安全,並做出了妥善的安排。
但是,他的安排,也暴露了慕府的脆弱。在百姓心中堅如精鋼的慕府,一旦失去了慕雄,將會土崩瓦解,毫無抵抗之力。
慕輕歌眸光微冷,問道:「姑姑,爺爺離開幾日了?可有消息傳來?」
「你爺爺已經離開五日,應已到達裔城,卻奇怪的沒有一點消息傳回。」慕連蓉嘆了口氣道。沒有消息,才是讓她擔心的地方。
五日沒有消息傳來。
慕輕歌在心中默默計算。
裔城,是慕家的封地。說是封地,更應該說是一片荒地。裔城依靠秦嶺而建,本就是為了抵抗獸族入侵,又有什么百姓願意去那里定居?
沒有百姓的裔城,經濟、民生根本就發展不起來,不是荒地又是什么?
唯一守在那的,只有慕家軍。五十萬的慕家軍,用自己的青春和血肉,在秦嶺那里鑄就了一道鋼牆,保衛著秦國的安寧。
裔城,裔城。裔,是什么意思?衣裳的前襟,衣服的邊緣。邊遠的地方。有一個詞,為裔民,又是何意?指的是被流放邊地的凶惡之名。
秦國皇帝將裔城賜給慕家作為封爵的封地,其用心可想而知。
「既然沒有消息傳來,我立即去裔城。」慕輕歌眸光堅定的道。
「什么?!」慕連蓉被慕輕歌的決定嚇了一跳,立即阻止:「輕歌現在不是胡鬧的時候。」要去也是她去,什么時候輪到這個小兔崽子去?
慕輕歌緩緩搖頭:「姑姑,我不是胡鬧。你留在慕府,繼續留意一切。若是有什么異常,就按照爺爺說的,立即離開。城外大軍,我不帶走,留給你。我帶著親衛隊過去便可。」
「不行!你不能去!」慕連蓉直接拒絕。
慕輕歌抓住慕連蓉的手,認真的看著她:「姑姑,你聽我說。」她之前讓熊副將准備好,是擔心爺爺被困,她要逼宮。但現在情況不同,她不能擅動大軍,只能帶著五百親衛前去裔城。有熊副將他們在,她也不用擔心姑姑慕連蓉的安全。
慕連蓉連連搖頭:「無論你說什么,我都不能讓你去冒險。這次是獸潮,被抓住,那些野獸、靈獸只會將你拆吞入腹,不會俘虜你,等著與我們談判。」
「姑姑,你放心,我能自保。何況,還有爺爺在不是嗎?」慕輕歌握緊慕連蓉的手,隱隱泛出綠光。
慕連蓉眸底被綠光映襯,震驚得頓時失語。
綠光一瞬而逝。
慕連蓉忙問:「輕歌,剛才……」
「姑姑,有些事,咱們心中知道便好。」慕輕歌抓緊慕連蓉的手道。
慕連蓉有些木然的點了點頭,努力平復內心的震驚與激動。
「你爺爺知道嗎?」慕連蓉沒有發現這時她的語氣因激動而隱隱有些顫抖。
慕輕歌搖了搖頭:「所以,我去,不會有事。再不濟,我也能跑回來。爺爺那只有一個人,你不放心,我也不放心。」
慕連蓉完全陷入震驚之中,對慕輕歌的話無法做出反駁,只能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等她反應過來時,眼前哪里還有慕輕歌的身影?
「慕輕歌你這個臭小子!」慕連蓉氣惱得跺腳。但是,心中卻感到安慰。慕府的獨苗,終於可以修煉了。而且天賦驚人,這個年紀居然已經進入綠境。
有著這樣的能力,即便去了裔城,應該也不會出什么大事才對。
慕連蓉在心中自我催眠,讓自己接受慕輕歌的決定。
這邊,談話結束。
另一邊,通過玉珏偷聽到一切的白汐月,也匆匆忙忙悄然出府。
慕輕歌居然不怕死的要去裔城?這個消息,她必須要馬上通知睿王。
……
因為是臨時決定,白汐月只能到睿王府去找睿王秦瑾昊。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剛剛陪太後禮佛回來的長樂公主秦亦瑤也正巧在睿王府中。
她來的原因,自然是看望兄長。
在寺中,太後為所有皇室血脈,都求了一道平安福。秦亦瑤就是來送平安福的。
當著秦亦瑤的面,秦瑾昊將平安福揣入自己懷中,對這個胞妹道:「瑤兒難得來本王這里,今日不如就留下用膳好了。」
秦亦瑤坐在椅子上,抿唇想了想,點頭答應。
突然,她站起來,對秦瑾昊道:「皇兄,我回到洛都,送皇祖母回宮後,便來了睿王府,一身風塵。可否為皇妹備下一間房,讓我洗漱一番?」
秦瑾昊點了點頭,立即吩咐管家,將秦亦瑤帶了下去。
進了睿王府的客房,秦亦瑤身邊的婢女問道:「公主,你既不願留下,為何還要答應?」
秦亦瑤脫下外衣,回答婢女的話:「我這皇兄向來霸道,他的決定一向不容人拒絕。我又何必在這樣的小事上與他相爭?不過是一頓飯罷了。吃完之後,我們就回府。」
婢女一聽,也不再多說,伺候她更換衣物。
其實,秦亦瑤心中還想見一人,只是不知道能否在今日得見。
在秦亦瑤更換衣服的時候,白汐月也到了睿王府。
得到通傳之後,白汐月進了睿王府,見到了秦瑾昊。
「殿下!」好不容易見到心上人,白汐月露出喜悅的表情,恨不得撲入他懷中,與他耳鬢廝磨。
只是,秦瑾昊顯然沒有她這樣的好心情。
他不想秦亦瑤在自己府中看到白汐月,所以便直接問道:「你匆忙來找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一句話,讓白汐月的激動平靜下來。
她忙點頭道:「慕輕歌要帶著親衛趕去裔城。」
秦瑾昊眸光一閃,頓時從椅子上站起來,再次確認:「你是說慕輕歌要帶著親衛去裔城找慕雄?」
白汐月連連點頭。
「誰給他的膽子?」秦瑾昊眯起雙眸,不屑的冷嗤。
上一次,慕輕歌帶著五百親衛去了一趟落日荒原,結果只得他一人回來。
這一次,裔城那邊獸潮凶猛,連他也不敢輕易靠近。這個廢物紈絝,居然又要帶著幾百人沖上去送死?
真是愚蠢!
秦瑾昊腦海中思緒迅速閃過,思考著是應當阻攔慕輕歌前去送死的行為,還是裝著不知道。
片刻後,他似乎覺得,如果慕輕歌就這樣死在裔城,似乎結局更好。
這樣一來,慕家就真真正正的從秦國消失了。
更不用讓他花心思去應付慕輕歌,讓他可以專心對付他的好大哥。
只不過便宜了他了。
秦瑾昊眸光折射出一絲陰蟄。如果慕輕歌死在裔城,那他心中的屈辱,似乎就得不到了發泄。
被一個廢物紈絝愛慕,這可是他心中的奇恥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