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這是什么?」荊鳳羽驚道。
荊天衡眸色深沉,語氣凝重的道:「就是那些氣體在進行腐蝕。」
眾人一驚,朝迷霧所在的地方望去——
果然,凡是被煙霧籠罩之處,都是一片萎靡,樹木枯死,樹干上流淌著膿水,地面上也都坑坑窪窪,到處積滿了他們在之前路上所遇見的那種膿水。
在場的人,統統色變,身體不由得都向後退了一步。
荊鳳羽心底一沉,眼眸盯著那些藏在暗中伺機而動的毒霧,眸光變幻莫測。
他急切的想要得到屬於自己的契約獸,但是,如今的情況,卻讓他不可靠近!
「二叔,我們根本靠近不了。」荊鳳羽陰沉著聲音,對荊天衡道。
荊天衡也同樣表情嚴肅,微凝的眸光落在侄兒身上,緊綳著五官的線條久久不語。
荊鳳羽是荊家這一輩最有天賦的人,肩負著荊家的希望,難得遇見厲害的契約獸,若就這樣放棄了,別說荊鳳羽不甘心,他也不甘心。
「有一個辦法。」荊天衡突然道。
荊鳳羽眸中一亮,頓時急切的道:「是什么?」
荊天衡眸光晦暗難明了幾分,才說出一個名詞,「迭蘭香!」
迭蘭香!
聽到這個詞的荊家人,不約而同的倒吸了口氣,眸色震驚的看向荊天衡,就連荊鳳羽也不例外。
「二叔,用迭蘭香?」荊鳳羽屏住呼吸,語氣震驚的再次確認。
荊天衡沉下眸色,視線落到那些毒霧之上,點了點頭。
「可是,迭蘭香是家族禁葯。我們……」荊鳳羽帶著幾分掙扎。
然,他心底也清楚,若是不用迭蘭香,他們是真的一分機會都沒有了。
話未說完,他便沉默了下來,似乎在進行著強烈的思想掙扎。
「鳳羽,用迭蘭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荊天衡拍了拍荊鳳羽的肩頭,嘆息的道。
眾人皆沉默。
荊天衡又緩緩的道:「那契約獸狡猾無比,利用這腐蝕性極強的毒霧作為掩護,我們根本無法靠近。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它給引出來,讓它自願走出毒霧,進入我們布置好的契約陣之中。」
他停頓了一下,又語重心長的對荊鳳羽道:「鳳羽,你是咱們荊家這一輩中,最有天賦的人。可是,在中洲這一輩中,卻還不夠。先不說奚家那個送入了神殿當神女的奚千雪,就是魏家的魏漠琍,都是壓在你頭上的。這次的契約獸其強悍程度,超越了你父親和我的想象,對對你來說,卻是一個機會!」
荊鳳羽眸光中光澤閃爍,慢慢輕移,轉眸落在荊天衡身上。
荊天衡繼續道:「荊家需要你更強,你也需要變得更強,這樣才能鞏固荊家的地位,也能讓你擁有更多的資源。所以,必要的冒險是不能避免的。」
在荊天衡說完之後,荊鳳羽結束糾結,終於妥協:「我知道了,二叔。」
說服了荊鳳羽,荊天衡輕點頜首。
然,這並不能徹底解除荊鳳羽心中的擔心。「二叔,迭蘭香極不穩定,雖然能夠短時間的操縱契約獸的意識,但是也極容易遭到反噬,過程極其風險,萬一……」
「沒有萬一,必須成功!這次我親自來!」荊天衡語氣堅定的道。
「二叔不可!」
「長老不可!」
荊天衡的話一出,荊鳳羽和荊家其他人紛紛出言阻止。
「二叔,你是我們之中修為最高之人。若是你來使用迭蘭香,那契約獸一反抗的話,恐怕我們都要死在這里。還是讓我來吧!」荊鳳羽道。
「不行!你不能冒險!」荊天衡想也不想的就拒絕。
契約獸實在沒有了,還可以再找。但是荊鳳羽如果出了意外,他回到荊家根本沒法交代,對荊家來說也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二叔,這是最有把握的選擇。若是我除了什么意外,有您在,我至少性命無憂。」荊鳳羽堅持道。
可是,荊鳳羽依然搖頭拒絕,「這件事就這么定了,由我來。」
「二叔!」荊鳳羽還想阻止。
荊天衡卻抬手打斷了他的話,「你們隱藏在暗處,若是一切正常,契約獸能走到契約陣中,接受契約,那就最好。如果它反噬了,你們也不要管我,立即逃命,然後立即返回中洲。聽見了么?」
「二叔……」荊鳳羽聽出了荊天衡語氣中的一絲絕決,聲音哽咽的道。
荊天衡看著荊鳳羽,與以往一樣,拍了拍他的肩膀,眸中萬千情緒都無聲傳遞。
「好了,布契約陣。」結束內心的感慨,荊天衡下令道。
他的堅持,荊鳳羽的沉默,讓荊家人只能按照計劃動起來。
荊鳳羽被他那位侍從拉到角落,默默的看著荊家的人在平坦的地面上,用特殊的手法繪制這荊家千萬年來,一直延續相傳的古老契約陣法。
這種陣法,非荊家血脈,根本無法施展。即便畫出了一模一樣的,也根本不會有契約效果。
這就是血脈之力,是屬於荊家的血脈天賦!
「迭蘭香,迭蘭香……曾經有多少荊家人死在迭蘭香上?」荊鳳羽凝著眾人的動作,眸光落在一旁盤膝閉眼打坐,調整氣息的荊天衡,幽幽的道。
他的內心,其實對迭蘭香是深惡痛絕的。
迭蘭香的能力,對荊家人來說,就像是罌粟一般,充滿了誘惑力,也充滿了風險。
迭蘭香,一種奇異香氣,能夠讓使用之人,進入任何契約獸的意識,並對其進行操控。當進入成功之時,控制契約獸的,其實就是燃香之人,猶如一個獸族的分身一般。
在那個時間內,燃香之人可以對契約獸下達任何指令。
但這個過程是極其短暫的,修為低的燃香,可能也就是一瞬之間。荊天衡是金境二層,能控制的時間,也就不到一刻鍾。
一旦迭蘭香效用一過,契約獸的意識就會開始猛烈的反噬,破開侵入的人類意識,也會被激發體內的狂性,必須要用鮮血來撫平它的狂躁。
迭蘭香曾經是荊家捕捉一些狂化契約獸時采取的極端手段,後來因此死的人太多,就被列為了荊家禁葯。
時隔多年,迭蘭香終於還是要在此出現!
荊鳳羽的五官一直緊綳著,不言不語。
「少爺,你也別多想了。既然已經決定,還是先休息一下,准備好了,才能更有把握契約。」荊鳳羽的侍從看出他心中的思緒,低聲安慰。
荊鳳羽緩緩點頭,最後看了荊天衡一眼,便盤膝坐下,進入了修煉狀態。
……
荊家的人,在積極准備。而孤疾山的某處,兩道人影卻依然悠閑的逛著。
慕輕歌無語的看著身邊的男人,心中搖頭。
她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是來找犼的,還是來郊游的?」
「兩者皆有。與小歌兒在一起,自然是後者更為重要。」司陌珀色的眸中含著笑意,看向慕輕歌。
那回答的語氣,十分誠懇,沒有半點虛假,也不覺是他的花言巧語。
慕輕歌嘴角輕輕一抽,故意懟道:「這么說,是我的存在影響了您的行程咯?要不,我這就離開,免得誤了您的大事!」
「小歌兒想去哪里?」司陌動作比嘴快。
在他說話時,兩人相牽的手中,他一用力,就把慕輕歌整個人猝不及防的拉入了自己懷中,緊緊抱著。
「喂!放開我,你要不要臉?」慕輕歌猝不及防的跌入了司陌懷中,雙手抵在他的胸口上,聲音微怒。
即便已經不是第一次,但是當這個男人濃烈的男性氣息,還有獨一無二的異香將她包圍時,她還是能感覺到臉紅心跳的感覺。
這種失控,讓她如同受驚的小獸般,失去了傲人的理性。
她想要逃離,生怕自己的理智被吞噬干凈後,她會徹底失控,做出一些讓她丟臉之極的事來。
就如同那日在金海府外的湖中島,那漫天桃林之中。
她就差點意亂情迷,把司陌給拆吞入腹了!
「在小歌兒面前,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司陌低著頭,那張傾城之姿,宛如融入了天地最美風景的極致臉龐,是如此的接近。
珀色的眼眸,就像是吸入了整個星空的光芒,帶著笑意,帶著寵愛的情緒,凝著她。說話的氣息落在慕輕歌的臉上,讓她的厚臉皮瞬間變薄,緋紅一片。
「油嘴滑舌。」慕輕歌嗔怒的道。
嬌羞的表情,出現在慕輕歌身上,讓司陌如同發現寶藏一般,用眼神仔細描繪。
然,慕輕歌心底卻恨不得挖個地洞把自己給埋了!簡直就太丟臉了啊啊啊!
「快放手!」在自己的情緒即將崩潰之前,慕輕歌冷下聲音道。
可是,回答她的,卻是司陌陡然逼近的俊美面孔。「小歌兒……」一聲動情的低喃,帶著迷情的氣息,將慕輕歌整個人籠罩其中。
還不等她反應,她的唇就落入了司陌布下的網中。
「唔……」嘴被堵住之時,慕輕歌瞪大了雙眼。
清透的眸中,風雲變化,最終卻化為一場春雨。
這個男人,她妥協了……
慕輕歌眸中閃過一絲笑意,緩緩閉上眼睛,雙手勾住了司陌的脖子,沉浸在這個吻之中。
這個吻是司陌對她情感的表達,不含半點雜念……一開始,是這樣的。
「呼——呼——」
兩人的呼吸聲,逐漸變得明顯起來,那種急促,就好像是缺氧的人一般。司陌輕柔的動作,也變得有些粗魯,他一手摟住了慕輕歌的纖腰,一手按住了她的腦後,似乎恨不得將她整個人揉進自己的體內。
他瘋狂,慕輕歌也不相上下,兩人如同戰斗中的猛獸般,都想打敗對方,吃掉對方,將對方融入自己身體之中!
突然,司陌背脊一凜,放開了那雙被他吻得紅腫的唇,將慕輕歌整個人都擁入自己懷中,利用袖袍擋住了她嬌羞誘人的絕美面容。
他的小歌兒此刻的模樣,只能讓他一人所見。
司陌珀色的眸中,情潮退去,被冷芒取代。「小歌兒,別讓我等太久。」他的唇,輕擦過慕輕歌的耳廓,低語了一句。
這句話,讓慕輕歌原本退去的緋紅,又『唰』的一下升了起來。
只是,她的眸光已經從之前的情迷意亂中,恢復了以往的清透。
「出來!」
司陌帶著冷意的聲音,讓慕輕歌一凜。終於反應過來,這個男人突然停下,大部分的原因是因為有人靠近。
是誰出現?
慕輕歌聽出了司陌語氣中殺人的氣息。
緊接著,就透過袖口縫隙,看到了兩道熟悉的黑影突兀而出。
『原來是孤崖和孤夜!』慕輕歌頓時明悟。
隨即,心中又覺得好笑起來。
這兩人破壞了自己主子的好事,不知道要掉多少層皮,才能抵消司陌心中的恨意。
嗯?
慕輕歌眨了眨眼,安靜的依靠在司陌懷中。『不對啊!這兩人應該算是自己恩人啊!不是他們兩人及時出現,說不定她就……』
吸了口氣,慕輕歌決定要有點良心的收起自己外露的幸災樂禍。
「主子,我們……我們是有要事稟報。」孤崖硬挺著說出這句話。
如果眸光能殺人,他們二人已經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他們發誓,他們剛到就被發現了,根本什么也沒看到。唯一做錯的事,就是不該這個時候出現,壞了主子的好事。
孤崖心里有些無辜。
孤夜沉默著,一臉誠懇認錯的樣子。
「說。」司陌吝嗇的一個字,卻讓孤崖和孤夜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
「荊家的人已經找到犼!」沉默的孤夜搶先一步道。
「他們已經找到犼了?」慕輕歌一把拉下司陌的袖子,將自己的臉露了出來。
只是,她就算是露臉了,孤崖和孤夜也不敢看,只是把頭壓得更低。
「是。」孤夜回答。
慕輕歌的眸中閃爍了幾下,對司陌道:「我們也快過去看看。」
司陌自然不會拒絕,對著慕輕歌點了點頭。當他轉眸,視線落在孤崖和孤夜二人身上時,又變得冰冷無比。「回去後,你們二人就去漠海待一段時間吧。」
此話一出,孤崖和孤夜二人身上同時打了一個冷顫。
嚇得二人抬頭看向司陌,臉色變得蒼白。
見他沒有收回成命的意思,兩人只好可憐的垂下頭,生無可戀的說了一聲,「是。」
說完,兩人消失在了慕輕歌的視線之中。
「漠海是什么地方?怎么他們一聽到,就被嚇成這個樣子?」慕輕歌自然知道司陌是故意懲罰他們。
只是不明白,漠海到底是什么樣的地方,能把孤崖和孤夜都嚇成這樣?
「那是一個他們寧可死都不願去的地方。」司陌卻模棱兩可的含笑解釋。
『寧可死,都不願去的地方!』慕輕歌眸中微微一縮,看向司陌,卻沒有再繼續追問。
……
荊鳳羽從修煉中醒來,就凝著那些沒有化開的毒霧。
在不遠處,他的二叔,依然在做著點燃迭蘭香的准備。由荊家人繪制的契約陣已見雛形,很快就會完成。
當荊天衡睜開眼睛時,荊鳳羽也起身向他走了過去。
「二叔……」荊鳳羽蹲在荊天衡身旁,語氣中隱藏關心。
荊天衡吐出一口濁氣,望向荊鳳羽道:「鳳羽不用擔心我,我自有分寸。」
「二叔,如果感到它要反噬,你就立即斬斷聯系,不可用強。」荊鳳羽對荊天衡道。
荊天衡笑著搖頭,對荊鳳羽道:「迭蘭香點燃之後,可不是我說停就能停的。」
「二叔,若是要你去換取契約獸,我寧可不要。」荊鳳羽道。
荊天衡身子一顫,心中略微有些感動。
「二叔,我知道迭蘭香一旦點燃之後,就會身不由己。但是我爹也說過,如果在契約獸反噬之前,果斷舍去一些靈識,就算會受到一定的重創,但最起碼命是能夠保住的!」荊鳳羽認真的對荊天衡道。
「好,我知道了。」荊天衡點了點頭。
這時,荊家有人走過來,對荊天衡和荊鳳羽道:「長老,少爺,契約陣已經刻畫好了。」
荊天衡站起來,與荊鳳羽一起走到契約陣旁。
這是一個血色的契約陣,上面刻畫的圖騰神秘而古老,仿佛能召喚出一種特殊的力量,讓獸族臣服,與荊家血脈之人達成契約。
仔細檢查完契約陣,荊天衡和荊鳳羽對視一眼,都幾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荊天衡轉身對其他人道:「好,辛苦了。按照之前的計劃,你們退到暗處,必須要等到契約獸走入契約陣,契約陣也起到了束縛之力後,方可出來。若有不對,你們立即離開,不許猶豫。還有,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鳳羽少爺,將他護送回中洲荊家!」
荊天衡的話,就好像是在交代後事一般,聽得荊鳳羽心中十分難受。
荊家的其他人,也都面色凝重,承諾般的向荊天衡點頭。
荊天衡的視線從他們臉上輕掃了一圈之後,才緩緩收斂。他走到契約陣後,盤膝坐下,當他攤開手掌時,在他掌心中,已經多出了一塊指甲蓋大小的暗金色香料。
「少爺,這就是傳說中的迭蘭香?」荊鳳羽的侍從,站在他身後,小聲的詢問。
荊鳳羽點了點頭,也同樣壓低聲音道:「我曾在父親那里看到過一次,的確就是迭蘭香。」
「長老這次出來,居然還帶了迭蘭香,恐怕事先就已經准備,少爺你也不要太擔心了。」侍從安慰道。
可是,荊鳳羽卻緩緩搖頭,「帶上迭蘭香,這說明了二叔要帶回契約獸的決心。他是在為我冒險,為荊家冒險,叫我怎能不擔心?」
他的話,讓侍從沉默,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在心中祈禱,祈禱此舉有驚無險的度過。
「我要點香了。」荊天衡說了一句。
荊鳳羽眸光一凝,對眾人下令:「退後!」
他一聲令下,眾人紛紛向後散去,將自己的身影隱蔽在林中,收斂了自己的氣息。
荊鳳羽也帶著自己的侍從,退到了暗處,只是他的距離與荊天衡隔得最近。也讓他有把握,一旦出現意外,能夠第一時間救下荊天衡。
當眾人的氣息都消失在自己的感知中後,荊天衡掌中的迭蘭香開始冒出一縷上升的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