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戰鼓響,紅燭帳,度春宵(1 / 2)

蒼闌山脈,草木繁盛,獸族盤踞。這里,是天然的狩獵場,也是收割人命之地。

一只外形奇特的兔子,藏於荊棘之中,那雙金色的眼眸,如同火焰燃燒般,一只緊緊的盯著涯下滴落的白色乳液。

那些乳液每一滴,都滴在岩縫中長出的一竄殷紅果實。似乎,是在滋養這果實的成熟。

而在兔子周邊,躺滿了一地的屍體,都是屬於獸族的。

這些屍體中,有修為在人類灰境的獨角狼,也有進入銀境的三眼乾豹、赤練銀莽……甚至,還有一只三頭巨猿。

它們屍體的一個共同點就是,頭顱被爆開,里面的腦髓早已不知所蹤。

『快了,快了!』犼緊盯著那逐漸成熟的果實,心中隱隱激動。

只要吃了那些果實,他的傷就能恢復很多,最起碼能夠回到遇到荊家人之前的狀態。

突然,一陣腳步聲出現在犼的身後,他猛地轉頭,眸光狠戾的想要殺掉靠近的任何生物。然,當一個陰影籠罩在他之上時,他感到渾身毛發倒立,全身肌肉都緊綳起來。

他抬起金色的眸,看到了一張絕世傾城的俊美面孔。

那張臉,對著他露出淡淡的笑意,卻讓他金眸猛縮,目露凶光。

「原來你在這里。」司陌彎下腰,大手直接拎住了犼脖子上的皮毛,將他從荊棘中提起來,抱在手中。那語氣如同是外出尋找離家走丟的寵物一般。

「你怎么在這?」犼警惕的盯著他道。

司陌嘴角輕揚,語氣真誠的道:「你也太調皮了,這么久不回家,小歌兒會著急的。」

『我急你大爺!』

犼在心中狂怒,卻不敢真的對這個男人進行挑釁。

因為,他真的有能力一把捏死自己!

「咦?居然是玉漿果。」司陌的視線,落在了那岩縫中長出的一串誘人果實。「用玉漿果煉制的丹葯,療傷能力會提高幾倍,這么好的東西,小歌兒應該會喜歡。」

「那是我的!是我發現的!」犼怒道。

他守了這玉漿果這么久,還殺了那么多干來覬覦玉漿果,跟他搶玉漿果的獸族,怎么可能到關鍵時刻,就放棄?

司陌珀色的眸子輕移到他身上,微微眯著,眼縫中透著危險的光芒,保持笑容道:「你是小歌兒的契約獸,你的就是她的,她的也還是她的。」

『卧……槽!』

犼的內心受到了一萬點傷害,瞪大著雙眼盯著司陌,譏諷的嘲笑,「你的手下知道你這么不要臉么?」

司陌嘴角笑容擴大,笑眯眯的看著犼,卻將他看得毛骨悚然。

司陌拍了拍他的頭,含笑道:「不過,既然是你發現的,也算是有功,我就賞你一顆。」

我賞你妹啊!

犼欲哭無淚。

這時,岩縫中,一道光華冉冉而升,玉漿果的香氣開始四溢出來。

那香氣,引誘得犼口水直流,恨不得撲過去一口把玉漿果全部吃下。只是,他如今卻動彈不得,抓住他的男人,緊緊的按著他的脖頸,隨時都可以一把捏碎。

「可以摘了。」司陌珀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喜悅。

他一招手,長在岩縫中的那串玉漿果便自動脫落,朝著他手中飛來。

犼眼睜睜的看著到手的鴨子飛到了司陌手中,那雙眼睛簡直恨不得掉落出來,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玉漿果落在司陌掌中,一道刺眼的光芒閃過,弄得犼不得不閉上雙眼。

等他再次睜開時,司陌掌中就只剩下一顆孤零零的玉漿果。

「吼——!」

犼迫不及待的發出吼聲。

司陌將手中的那顆玉漿果輕輕一彈,就朝著犼的嘴巴飛去。

犼一張嘴,立即接住吞下。

頓時,它的身體毛發上,浮現出一層淡淡的緋色光暈,將它環罩。而犼也慢慢閉上了眼睛,似乎正在煉化玉漿果中的能量。

司陌垂眸看著他,大手順了順他頸間的軟毛,帶著他一起返回龍牙營地。

「這么久的時間,小歌兒應該也談完了吧。」司陌低喃自語。

……

龍牙營地,四周燃燒的火盆,照亮了操練場。

夜已深,眾人都已經回去休息。而慕輕歌卻獨自一人站在操練場中,玲瓏槍被她握在手中,矗立在腳邊。

夜風吹過,空氣中有些濕悶。

她的發絲,被風吹起,輕甲戰袍獵獵作響。

慕輕歌閉著雙眼,絕美的五官帶著幾分冷峭和凌厲,似乎沉浸在什么之中。

『不管怎么樣,我們都希望你能去看看娘。』

『娘也有苦衷,希望你原諒她。』

『娘一直都很思念你,如果知道你已經來到了中古界,一定會十分開心。』

『我們在浮沙城桑家等你。』

慕輕歌募然睜眼,清透的眼眸中浮出一片冷芒。她用極低的聲音緩緩的道:「慕輕歌,你如果還活著,你會如何答復?桑藍若與我來說,與路人無疑。」

她無法體會桑藍若的苦楚和艱難,而同樣的,慕輕歌的艱辛,一步步的走到這里,也是他們無法想象的。

他們永遠不會知道,真正的慕輕歌,早已經死在了桑藍若編織的謊言之中。

找桑藍若,是為了要一個答案。

而如今,答案已經得到,她還有必要去浮沙城桑家么?

她心中的氣,是為了真正的慕輕歌,是因為真正的慕輕歌已經死了。她取代了她,接收了她的一切,而如今,她找到了桑藍若的消息,她卻更加心疼那縷早已消散的芳魂。

慕輕歌突然一腳踢向槍身,玲瓏槍拔地而起,被她握在手中,劃出了一道凌厲鋒芒。

『慕輕歌你會原諒將你拋棄了十九年的母親么?你會恨她的布置,讓你不得不隱藏女兒身,最後慘死戰場么?』慕輕歌握著玲瓏槍,在操練場上揮舞著。

槍法快如風,疾如電,利如刀,在她身周不斷發出銀色鋒芒。

墨發輕揚,輕甲血袍,玲瓏槍在慕輕歌的揮舞中,發出了清脆嘹亮的槍鳴。漸漸的,驚動了龍牙營地中的人。

本已經安歇的龍牙衛們,紛紛走出帳篷,圍在了操練場的四周。

他們看著他們的小爵爺,看著她揮舞的槍法,似乎感受到了她此刻的心情。

沒有人說話,只是默默看著。

人,越來越多。

很快,五百龍牙衛,全部站了出來,墨陽也在其中。

幼荷,花月出來了。

白矖,銀塵也站在了操練場邊。

荊海和元元也站在了一起。

炫雅、樰琊並肩而立,眼中帶著疑惑。

炫奎也在其中,與眾人默默看著。

在主帳外的平台上,從蒼闌山脈帶著犼返回的司陌,如孤峰般安靜的站著,珀色的眼眸靜靜的看著那在操練場中肆意而武的女子。

「少主這是怎么了?」炫奎詫異的問。

樰琊蹙眉抿唇,淡淡的道:「少主的心亂了。」

「小師叔,教官怎么了?」同一時刻,荊海也在問著身邊的元元。

元元漂亮的臉上,有些擔憂,「老大心情不好。」

慕輕歌手中的槍影越來越快,她的身影也藏於之中,看得人眼花繚亂。玲瓏槍法被她不用靈力的耍出,一遍又一遍。

這種純粹力量和速度的展示,卻更能讓人感受到玲瓏槍法的強大。

轟隆——!

突然,夜里打了一個響雷,閃電劈開了夜幕蒼穹,照亮了日暮草原的一瞬。

墨陽身子一凜,大聲道:「取鼓來!」

龍牙衛聽令,立即轉身,從營帳中取出幾百個鼓。他們迅速圍繞操練場一圈,將鼓架在了自己面前。

墨陽站在其中,手中高舉鼓槌,猛地擊向鼓面。

咚——!

鼓聲在龍牙營地中響起。

隨著墨陽起鼓,五百龍牙衛也舉起了自己手中的鼓槌,有節奏的敲響了自己面前的鼓。

咚——!

咚咚——!

咚——!

整齊的鼓聲,掩蓋了天空中的雷鳴,以一種強悍的氣勢,從龍牙營地中蔓延而去,漸漸覆蓋整個日暮草原。

鼓聲中,慕輕歌手中的槍仿佛注入了更多的力量,揮舞得更加凌厲,發泄著她心中的憋悶。

一道道槍尖劃過的銀芒不斷的在她身邊出現,玲瓏槍就像是她身體的延伸,越發靈活起來。

踩著鼓點,慕輕歌仿佛進入了一個忘我的境界,忘記了煩惱,忘記了初衷,徹底的沉浸在玲瓏槍法之中。

「他們在干什么?」炫雅驚訝於龍牙衛的擂鼓。

樰琊卻理解的道:「他們在以自己的方式,與少主一起承擔。他們在用這鼓舞士氣的鼓聲,告訴少主,他們永遠陪伴。」

炫雅眼中充滿驚駭,震驚的看向慕輕歌,看向龍牙衛。

在鼓聲槍影中,她似乎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慕輕歌與龍牙衛之間那種永恆不變的緊密聯系。

這些人,他們雖然不一定是最強的,但對於慕輕歌,他們卻是最勇猛的戰士!最可靠的戰友!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聲飄盪,驚醒了日暮草原的夜。

那千千萬萬頂帳篷里,斷斷續續的走出了各種人,他們站立在自己的帳篷之外,帶著疑惑,看向鼓聲發出的方向。

「是龍牙營地!」

有人辯出了鼓聲傳來的方向。

「怎么會半夜擂鼓?發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但是這鼓聲聽起來,還真是有一種振奮人心,鼓舞士氣的作用。」說話之人,不由得挺起了自己的胸膛。

桑家營地之中,桑雪舞和桑翊塵從龍牙營地返回,並沒有休息。

鼓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兩人相視一眼,從帳中走出,看向了龍牙營地所在的那座山丘。

一聲聲的鼓聲,仿佛敲中了他們的心。

雖不明白,他們卻在鼓聲中聽出了許多道不清說不明的情緒。

「是姐姐么?」桑翊塵沉浸在鼓聲之中,低聲的問道。

桑雪舞沒有回答,她只是在認真的聽著鼓聲中的訴說,一種莫名的心痛讓她忍不住揪住了自己的衣襟,鼻頭微酸。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聲不停歇,讓日暮草原提前蘇醒。

秦亦瑤站在自己的營帳外,遠眺著黑夜中的龍牙營地,呢喃的道:「是慕家戰鼓之聲……你怎么了?不開心么?」

韓家營地中,韓采采被鼓聲驚醒,他沖出帳外,看向鼓聲發出的地方,眉頭緊蹙。

韓伊人也同樣被驚醒,她快步來到自己二哥身邊,疑惑的問道:「這大半夜,哪來的鼓聲?」

韓采采卻沒有回話,而是沉浸在那鼓聲之中,喃喃的低吟:「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二哥你在念什么?」韓伊人聽不清楚,追問了一遍。

可是,韓采采卻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話,他狹長的雙眸中,突然被心疼籠罩,呢喃自語:「我總算體會到了你在念這首詩的心情。」

或許,這首詩代表的不是慕輕歌一個人,而是一種意志。

慕輕歌的意志,太強,強得讓他感到自慚形穢。

轟隆——!

夜空中,雷鳴再起,似乎不滿慕家的鼓聲,搶了它的風頭。

然,無論雷聲再如何駭人,慕家的鼓聲都井然有序,沒有一絲慌亂,一陣陣,一聲聲的敲打著人心。

這里,是流客聚集之地。

慕家的鼓聲,勾起了他們鐵血江湖的回憶,讓他們沉浸在各自金戈鐵馬的往事中。

沒有利益,沒有陰謀暗算,只有著萬丈豪情!

贏家的營地里,贏澤披著長袍,站在帳中。

他的帳簾被人掀開,姬堯嫿走了進來,對他道:「聽見了么?這鼓聲好像是從龍牙營地中傳來的。」

「鼓聲這么大,我又沒聾,自然聽見了。」贏澤淡淡的回答。

姬堯嫿伸出小手指撓了撓耳朵,笑道:「這擾人清夢的東西,不如咱兩一起過去把這些鼓打破如何?」

「這鼓聲很好聽。」贏澤說了一聲,轉身坐下,閉上雙眼,似乎認真的聆聽著戰鼓之聲。

姬堯嫿一愣,眨了眨眼,眸光飄向了帳外。

咚——!咚咚——!咚——!咚咚咚——!

悠揚鼓聲,生生不息,一聲比一聲響,一聲比一聲更能敲擊人心。

日暮草原上的人,幾乎都受到了鼓聲的影響,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卻沉浸在鼓聲之中,期望鼓聲永不停。

夜空的雷鳴,似乎感受到了自己權威被挑戰。

它不僅開始怒吼,還招來了狂風,肆虐的刮向日暮草原。

龍牙營地中,狂風肆虐,吹得每個人的衣角都獵獵作響,旗幟飛揚。狂風吹得慕輕歌的發絲狂舞,而她卻絲毫不為所動,繼續舞著玲瓏槍。

絕妙的槍法,以另一種姿態,呈現在眾人眼前。

地上的沙塵,被狂風卷入空中,想要迷了眾人的眼。然,龍牙衛們,卻絲毫不受影響,繼續擂著手中戰鼓。

這是慕家軍中戰鼓,鼓聲代表了慕家軍的意志,代表了鐵血軍人永不倒塌的鋼鐵意志。

這是第一次,慕家軍的戰鼓之聲,響徹在中古界的大地上。

咔嚓——!

一道閃電劈過,仿佛要劈開天際。

閃電從空中落下,直接劈在了龍牙營地中操練場旁的一棵樹上。

樹干斷裂,天火燃燒著樹枝,將操練場照得更亮。

操練場中的慕輕歌,進入了一種人槍合一的境界,她的眼中只有玲瓏槍,還有那一直陪伴著她的戰鼓之聲。

嘩啦——嘩啦——!

傾盆大雨,終於從天而降。

豆大的雨點,落在戰鼓之上,鼓槌擊落,震得水花跳躍,四濺而開。

慕輕歌沒有因為暴雨而停,鼓聲亦沒有停。所有的人,都陪著慕輕歌在淋雨,即便是司陌也不例外。

他站在雨中,看著那個令人心疼的女人,沒有阻止,沒有相勸,只是陪伴。

雨水,從慕輕歌臉龐滑過,卻沖刷不掉她眼眸中的清透凌厲。

大雨的突降,澆醒了不少沉浸在鼓聲中的人。他們紛紛返回帳篷避雨,卻已經沒有了睡意,依然在安靜傾聽著那能感染人心的戰鼓之聲。

「二哥,下雨了,我們進去吧。」韓伊人一手擋在自己額前,一手拉扯著韓采采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