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誰敢動她,我殺誰!(1 / 2)

「雪舞和翊塵匆匆忙忙去哪?」桑舜王凝著桑藍若,深邃的眼眸中帶著隱隱壓迫。

桑藍若低眉垂眸,語氣平靜的道:「交代他們去辦一些事。」

桑舜王的視線落在桑藍若蒼白的臉頰上,眼神中浮現復雜的情緒。少頃,他才語氣艱難的道:「藍若,你可有覺得身體不適?」

桑藍若抬起頭,看向自己的父親。

不知為何,她突然覺得自己父親鬢角的白霜,似乎又白了幾分,眉宇間也顯露了些憔悴疲憊之色。

「我很好。」她淡淡的回答。

然,這個答案,卻並未能讓桑舜王寬心。他看著自己唯一的女兒,道:「明日,我去尋一些葯師為你看看。」

他想著,尋來葯師替女兒看看身體,若情況真的如慕輕歌所說那般糟糕,他就親赴東洲一趟,到丹道院求丹。

「不必了,我沒事。」桑藍若搖頭拒絕。

「藍若,就聽為父一次。」桑舜王難得的出現請求的語氣。

桑藍若不解的看向父親,向他靠近了幾步,開口詢問:「我沒事,為何要看葯師?」

「藍若……」桑舜王欲言又止。

「父親。」突然,桑藍若喊道。這聲久違的稱呼,讓桑舜王渾身一震,眼眶里溫熱一片。

「你叫我什么?」多久了?這父女之間的膈膜多久了?讓他再也沒有聽到桑藍若叫自己一聲父親。

「父親。」桑藍若一臉愧疚的看著自己的父親,淚水從眼眶中落下。「我不是一個好女兒,也不是一個好母親。這些年來,我終日沉浸在傷痛之中,雪舞和翊塵都多虧了爹照顧,藍若在這里,謝過父親。」

說著,她跪在地上,向桑舜王磕了三個響頭。

桑舜王看著她,神色復雜。這一刻,他卸下了家主的威嚴,伸手要把桑藍若扶起來。「你這是做什么?」

可是,桑藍若卻不肯起身。她拒絕了父親的攙扶,只是仰起頭,看向父親。語氣哀求的道:「父親,藍若不孝,這些年來,從未盡做女兒之責。如今,我還想請爹答應我,讓雪舞和翊塵認祖歸宗。您放心,他們受桑家養育,身體中也流著桑家血液,絕不會做出對不起桑家之事。」

「我之前不是在主廳里說過了么,他們無論是姓慕還是姓桑,都是我的外孫。答應過你的事,我何時食過言?」桑舜王道。

他勸道:「你先起來,地上太涼,對身體不好。」

「多謝父親。」桑藍若說著,又向桑舜王磕了三個頭。

這讓桑舜王擔憂得皺眉,不禁開口問道:「你今日是怎么了?一副萬念俱灰的樣子。莫不是慕連城被帶走了,你也要拋下我這個父親,隨他而去了么?」

說著,他的語氣里帶上了幾分厲氣。

若是桑藍若要赴死,他是決不允許的!

「爹……」桑藍若輕喚一聲,嘴角噙著的笑容帶著凄美。「放心吧,我不會做傻事。」

「你是不會自盡,便准備慢慢磨死自己么?」桑舜王氣急的道。

女兒的性子如何,他怎會不知?

這些年來,慕連城的復活,就是支持她活下去的希望。如今慕連城被帶走,對桑藍若的打擊是何等之大?

恐怕,從今日起,她對求生的意志,會越來越淡。

「既如此不舍,又為何要答應?」桑舜王心中怒意如波濤般猛撞。「你若是想死,干脆我現在就去把那想要逼死自己生母的混賬抓回來,逼她還你慕連城。」

「不!不要!」桑藍若慌忙的阻止。

她撲向前,抓住桑舜王的衣角,哀求道:「不要去找她。她沒有逼我,是我自己想通了。連城在我身邊,我已經沒有辦法救回他。但是歌兒有辦法,她說過的。」

「她對你如此狠心,你還處處幫她說話!」桑舜王恨聲的道。眼神里又是氣憤又是心痛。

桑藍若心疼自己的孩子,他何嘗不心疼自己的孩子?

桑藍若緩緩搖頭,「是我對不起她,她恨我怨我,都是應該的。」

「你!」桑舜王指向她,卻被她的樣子氣得說不出話來。

夾怒拂袖,桑舜王道:「你若不想我去找她麻煩,你就必須答應我,好好活下去。決不可起輕生念頭,更不許折磨自己。明日我就讓葯師過來,替你調理身體。這地方你也別住了,搬到別的院子,好好休養。」

「爹,我可以答應你去看葯師。但是,我不會搬。」桑藍若道。

「你這固執的性子到底是隨了誰?」桑舜王感嘆的道。

桑藍若垂眸不語。

隨了誰?她也不知道是隨了爹還是隨了娘。

「唉……」桑舜王緩緩的道:「你那大女兒倔強的性子,不比你弱。她如今不肯認你,你也就別再去想了。」

桑藍若抿唇沉默。她怎能不想?盼了十九年的女兒,終於出現在她面前。即便對方不會原諒她,不認她,她也做不到不去想這個女兒。

「我給了她機會,她卻不領情。我來,就是想要告訴你,若是她向你開口要桑家的煉器術,你決不可覺得有愧於她,便違背祖訓私下傳授,你該知道這後果有多嚴重。」這是桑舜王前來的目的之一,就怕桑藍若一個不忍心做了傻事,到時候連他都保不住她。

桑家,對於私下傳授煉器術的人還有被傳授之人,都有著極為殘酷的懲罰,不僅僅只是以死謝罪那么簡單。

他就擔心慕輕歌在他那里碰壁,會直接找到桑藍若,用丹葯交換煉器術。而桑藍若會處於內疚答應下來。

只是,當他說完這句話,他就察覺不對。

桑藍若太沉默了,有些反常。

倏地,他雙眸一縮,失聲道:「你已經給她了!」

「沒有。」桑藍若的眼神避開了桑舜王的凝視。原本還以為能拖一段時間,卻不想父親那么快就找來,還提到了這件事。

可是,桑舜王卻不信,瞬間沖到桑藍若面前,大驚失色的問:「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告訴她了!」

桑藍若抬起頭,看向父親。父親的眼中,似乎已經認定了答案。她咬唇,「父親,這是我唯一能給歌兒做的事了,求你成全我吧。」

轟!

桑舜王突然覺得五雷轟頂般,身子一陣搖晃。他臉色蒼白無比,心痛的看著桑藍若,「我怎么生了你這樣的女兒?你要作為桑家家主的我,該如何包庇你?」

「女兒知道是自己鑄成大錯,所以沒有想過要逃脫懲罰。請爹按照祖訓罰我,女兒絕無半句怨言,只求父親放過歌兒。她根本不知道我給她的東西是煉器術,她是無辜的。您就懲罰我一個人吧!」桑藍若苦苦哀求。

「孽緣孽緣……」桑舜王心痛的閉眼。他緩緩的道:「你可知道,祖訓中對你這等行為的處罰是什么?」

桑藍若卻神情平靜的道:「鞭撻一百,刀斧加身,投入煉爐,灰飛煙滅。」

她沒說一句,桑舜王就向後退一小步。最後,他靠在桌沿上,渾身的氣勢好似被抽走了般,頹廢下來,用滴血的聲音道:「你讓我如此罰你,是在剜我的心啊!」

「爹,是女兒不孝。」桑藍若痛苦的閉上雙眼。她怎會不知,這樣做會將桑舜王傷成什么樣?只不過,她沒有選擇。她從未給過女兒什么,如今知道她想要煉器術,她不能不這么做。

「爹,藍若從小就頑劣難訓,又任性妄為。即便後來當了妻子,當了母親,卻依然依著自己的性子來,全然不顧旁人心思。爹,這輩子,藍若這性子是改不了了,你就再縱容我一次,最後一次,好不好?」桑藍若流淚道。

桑舜王的眼角,一滴淚滑過。呢喃道:「你終究還是想死,還是想要拋棄我這個父親。」

桑藍若痛苦的閉眼,淚流不止。她不想死,女兒還未叫她一聲娘,她還未看到丈夫復活,一雙兒女還未長大,她怎么會舍得死。即便是日日夜夜受著灼心之痛,她也不會輕言死。但若這是唯一能圓滿的方法,她也不會退縮。

「你如此對她,可知她明知你身體有恙,卻不肯出手相救?你可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女兒,在你今日進入主廳之前,她向我提出,用救你的丹葯交換桑家煉器術?我拒絕後,她竟然完全不顧你的生死,拂袖而去,再不提此事。」桑舜王痛心的道。

他想要罵醒桑藍若,告訴她不值得這樣做。

可是,桑藍若卻渾不在意的一笑,「這孩子比她爹聰明,這樣我也放心了。」

「你!」桑舜王一口氣憋在心口,悶得發疼。

桑藍若卻看向他,緩緩的道:「在爹的心中,身為桑家家主,絕不能為己謀私。拒絕歌兒,是大義,藍若理解。在歌兒心里,她從未認下我這個母親,於她我只是一個陌生人。抓住籌碼與爹談判,這不是最正常的么。我又怎會寒心,怎會怪她?」

桑舜王神情悲痛的看她,緊抿的雙唇隱隱顫抖。

「咳咳……」突然,桑藍若劇烈咳嗽起來。

「藍若!」桑舜王忙扶住她,將她從地上拉扯起來。

當她抬起頭,他才發現在她唇角流下血跡。

那刺目的血色,讓桑舜王雙眸中折射出震驚和心痛。「我這就去找葯師!」

「爹。」桑藍若卻緊緊抓住他的手腕,對他搖頭。「爹,答應我。成全我這最後一次,女兒這一生,年幼時過得叛逆無憂,在爹的庇佑下成長。年少時,又遇到今生摯愛,雖然只相伴了短短幾年,卻足以讓我付出一生。而這十九年,我卻過得十分痛苦。爹,我有些累了,這輩子,我不是好女兒,好妻子,好母親。只願來生,我還能是爹的女兒,報答今生父親對我的恩情。下輩子,我一定乖乖聽爹的話,好么。」

桑藍若的話,每一字每一句,都仿佛把桑舜王的心撕裂了般。

他可以裝作不知,瞞下這件事。可是,一旦如此,他也就不配在為桑家之主。而將來,若是慕輕歌按照桑族的煉器法煉出兵器,一樣會被桑家全族追殺。

桑藍若想要獨立扛下這件事,就是希望這件事在她身上結束,不要再牽連到慕輕歌。

「你真要如此?」桑舜王顫抖的道。

桑藍若嫣然一笑,「我是爹的女兒,如今桑家又岌岌可危。若爹不拿我正法,恐怕會讓族人離心。給歌兒煉器術,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事。而承擔此事責任,也是我唯一能為爹做的事。以後,爹能更好的管理桑家,消除家族中那些不滿之聲。」這些年,她過得幽閉卻不代表不知,在族中,已經有很多人對父親縱容她的態度不滿。

若這一次,她被按律處死,會讓桑舜王對桑家的管理更加順手,桑家說不定還有重新攀頂的一天。

桑舜王痛苦的閉眼,這個決定在他心中掙扎了許久。

最終,他大喊一聲:「來人,桑藍若想要私下傳授桑家煉器術,將她帶下去,帶往族地,擇日在族人面前大審!」

喊完這句話,他整張臉連著脖子,已經撐得醬紫,額前青筋暴露,眼眶里布滿了紅血絲。

「多謝爹的成全。」桑藍若對他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

「你們來干什么?」慕輕歌將手中的紙張握緊,眸光微沉的看向慕雪舞和慕翊塵姐弟。

「老大,我們終於追到你了。娘讓我們送你離開浮沙城,說是擔心桑家里有些人會對你不利,要我們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後也借這個機會回臨川慕府一趟。」慕翊塵快言快語的道。

慕雪舞也點頭道:「老大,雖然你現在不肯認娘,但是我們始終是一家人,這一點不會改變。」

兩人的話,讓慕輕歌的臉色陰沉下來。

她難看的臉色,讓慕雪舞和慕翊塵一臉莫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

『這兩個笨蛋!這些話,分明就是桑藍若要把他們兩個支開,離開桑家。』慕輕歌在心中憤怒的道。

在看到桑藍若給她的東西里,夾帶著桑家的煉器術時,她就察覺到了不對。

此時,慕雪舞、慕翊塵的出現,更是證實了她的猜測。

私自將煉器術傳出,會是什么樣的後果?光是看桑舜王寧願放棄從她手中救治桑藍若這一點,就能判斷出其懲罰是絕對不會輕的。

「少主,可是有什么事?」慕臣覺得慕輕歌的神情不對,便開口問道。

「是有點事。」慕輕歌沉聲道。

她手中拿著桑藍若給的煉器術,可是心中卻不願承她這份情。

『還回去,只要在還沒有發現之前。』慕輕歌雙眸一眯,做下決定。她想要桑家的煉器術,會自己想辦法,不用桑藍若如此幫她。

可是,還未等她動身,浮沙城中突然響起了一聲低沉的號角聲。

慕雪舞和慕翊塵聽到這聲音,臉色頓時一變。

「這是桑家召集族人的聲音。」慕雪舞看向慕輕歌道。

「一定是除了什么大事,這號角聲,除非是大事,否則不得吹響。」慕翊塵也道。

慕輕歌心中一沉,心中暗道:『看來被發現了。』

這么一來,擺在她面前的就是兩個選擇。要么,趁著桑家的人追來之前,離開浮沙城。要么,就重返桑家。

慕輕歌清透的眸光中,浮現一絲凌厲。她從慕雪舞和慕翊塵身邊擦過。

「少主,你這是要去哪?」慕鵬在眾人不解時,開口詢問。

「桑家。」慕輕歌腳步不停,只是留下了令眾人費解的兩個字。桑家發生了事,她去湊什么熱鬧?

……

四周封閉的牢車之中,桑藍若雙眸紅腫,緊咬著下唇,看向桑舜王的眼神中充滿凌厲。

桑舜王站在牢車外,無視了她凌厲的眼神,緩緩的道:「藍若,別怪爹。你是爹的女兒,爹不想你就這么死去。號角已響,若是她與雪舞他們在一起,一定會知道這是什么意思。若是她為了你趕回來,我就算不做這個家主之位,也會保你們母女安全。但若是她狠下心不來,爹就只能眼睜睜看著你被投入煉爐中了。」

「若是歌兒有任何損傷,我會恨你生生世世……」桑藍若聲音沙啞的道。

她原以為父親答應了她,將她關起來後,會等到慕輕歌離開浮沙城再進行處置。卻不想,他卻立即吹響了召回全族的號角。

不用一個時辰,在浮沙城中所有桑族中人,都會聚集在一起。

「恨吧。你就算是恨爹,爹也要這么做。」桑舜王說完,轉身離開。

……

慕輕歌突然要折返桑家,眾人不解。

但是,那號角聲說明桑家發生了大事,慕雪舞和慕翊塵此刻也不能離去。

一行人,急匆匆的回到了桑家,卻發現府門緊閉,里面好像已經沒有了人。

「定是去了族地!」慕雪舞轉身看向慕輕歌道。

「族地?」慕輕歌蹙眉。

慕雪舞點頭,向她解釋道:「若是發生了需要全族都參與的大事,就會到族地去解決。也只有那里,才能容下桑家幾萬人。」就算現在桑家落沒,姓桑的族人,再加上依附的外姓族人,也有將近十萬。

鼎盛時期,慕名來桑家的外姓族人,都有好幾十萬,甚至百萬。

那是古族最輝煌的時代!

「族地在哪?」慕輕歌追問。

「離桑家府邸有一段距離。」慕雪舞道。

「我們過去。」慕輕歌立即道。

「老大,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慕翊塵不解的道。

慕輕歌沉聲道:「我離開桑家時,桑藍若給我的卷軸中,暗藏了一份桑族煉器法。」

「什么!」

「什么!」

慕雪舞和慕翊塵震驚的道。

「那這號角聲,定然是事情敗露,娘被抓了!私自傳授家族煉器之法,可是要被鞭笞,還要刀斧加身,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之後,再投入煉爐之中,燒成灰飛煙滅的!」慕雪舞臉色慘白的道。

慕翊塵的臉色也極差,腳下運起靈力,消失在眾人面前。

「老大,我們快趕過去。」慕雪舞對慕輕歌急道。

「少主,這是桑家的事,若我們這么過去,恐怕會將事情弄得更糟!」慕臣攔在了慕輕歌面前。

慕輕歌眸光清冷的看著他,神情堅定的道:「這件事將我牽連在內,這點擔當我還有。」若是她不去,桑藍若真的就這么死了。她恐怕就欠她一輩子了。

就算拿到了桑家的煉器術,她能用么?

繞過慕臣,慕輕歌與慕雪舞一起離開。

白矖與梅子仲也緊追著過去,慕鵬對慕臣道:「大長老,這就是差別。若是遇到這樣的事,慕洛風恐怕早就跑了,而輕歌少主卻如此有擔當,這才是咱們慕族的少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