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族,從不讓外人進入的內府。
這里,是所有桑族中人,在小的時候都來過的地方,也是一道分水嶺。五歲時,若是能測出繼承了煉器師的血脈,則能留在內府,學習如何成為一名煉器師。若是沒有繼承煉器師的血脈,則再也不能進入,只能在外府生活。
長大後,若是沒有其他突出之處,也只能做一名普通的管事,處理一些家族雜事。
「這地方,我還是在五歲的時候,與雪舞一起來過。後來,我便再也沒有來了。」打量著依稀存在記憶中的建築,慕翊塵陪伴在慕輕歌身邊低聲的道。
慕輕歌也是淡淡打量四周的一切,她早已經在桑舜王的話中,知道了這里是桑族煉器師的匯聚之地。
今日,是她測試血脈的日子。
因為她早已經錯過了測試的日子,所以今日,這個測試是特意為她准備的,接受考核的也只有她一人。
按照桑舜王的話來說,今日是她在桑族眾人面前證明自己的好機會。
只要她顯露出血脈傳承,那么她再學習煉器術,就再無人可說半句閑話。
所以,今日破例,可以讓所有族人都進入內府觀看測試結果。當然,說是這樣說,內府的測試廳,根本擠不下近十萬人,所以來此的大多都是繼承了血脈天賦的族人,還加上一些有些輩分的長輩。
讓人驚訝的是,一直在族地閉關的六位太上長老中,也派出了一人前來觀看測試結果。
可見,這場關於慕輕歌的血脈測試,引起了多少人的注意。
「老大,為何你和雪舞都能繼承桑家的血脈天賦,而我就不行呢?難道就因為我是男人?」慕翊塵不解的撓頭。
他真的是想不通啊!
慕輕歌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沒有繼承便沒有繼承,又何須介懷?任何血脈天賦,都比不上自身的努力和堅持。」
慕翊塵重重點頭,對她道:「我知道了,老大!」
此時他的心中也隱隱有著激動,他也很想知道慕輕歌的血脈濃度到底有多少。「之前雪舞測試的時候,她的血脈濃度有六級,據說已經是近百年來,桑家血脈濃度最強的人了。」
「血脈濃度?」慕輕歌不解的低吟。
慕翊塵點頭,抬手指向前方遠處一塊通透白皙的石柱,對慕輕歌解釋:「老大,看到那根石柱了嗎?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只要將手伸入它底部的一個凹槽,擠出一滴指尖血,它就能測試出血脈天賦的濃度。一共有十級,但據說除了第一代老祖達到過十級,之後幾萬年都不曾再有過。一般來說,能夠達到七級就已經是很厲害的了。外公好像也只是堪堪達到七級而已,娘親也是七級,不過外公也說了,這十多年來,娘已經荒廢了血脈。」
慕輕歌看向那根柱子,她也覺得很神奇,居然能測出血脈濃度。
她怎么不覺得自己的血和其他人的血有什么不同的?
走出長廊,慕輕歌與慕翊塵出現在眾人面前。
在這里等著想看她測試結果的人,近十萬自然是沒有的,卻也有二三萬了。其中,大部分是年輕人居多。
「桑族居然有那么多煉器師?」慕輕歌詫異道。
慕翊塵點頭,「真正能夠煉器的,大概也就是這個數,但是他們大多都只能煉制靈器。只是與外面那些煉器師相比,桑家人煉出來的兵器在品質上要更好一些。」
慕輕歌幾不可查的點頭。
此時,他們的出現,已經引起了眾人的側目。大家都沉默著,帶著或戲謔,或揶揄,或是不屑,又或是看好戲的心情,看向慕輕歌。
一個突然冒出來的桑家血脈,已經過了血脈測試的年紀,還想來看看自己是否遺傳了天賦,簡直就是可笑。
「你們說那個慕輕歌真的有咱們桑族的煉器術血脈么?」
「呵呵,以為是藍若姑姑的孩子,就能有血脈?真是太不自量力了。」
「就是啊,沒看到桑翊塵那家伙,就沒有遺傳到桑藍若的血脈天賦么。」
「你怎么敢直呼藍若姑姑的名諱?不怕戒律堂的執事們聽到,抓你去挨板子么?」
「呵,有什么關系?左右不過是輩分長了些而已。據說她這十九年來,始終停留在寶級煉器師的境界,而我前不久已經突破,也成為了一名寶級煉器師,既然大家水平相當,直呼其名有什么關系?」
「哦?你已經成為寶級煉器師了?」
「那是自然。」
「恭喜恭喜!」
「客氣客氣!」
一片恭維聲,從某個角落傳來。
桑族的年輕弟子們,無論有無本事,都是經過了血脈測試,能夠有資格站在內府的,對於慕輕歌的橫空闖入,自然心生不服。
這算是屬於年輕人的傲氣,家族中的長輩們也沒有多加制止。
就如同剛才那直呼桑藍若之名,又說自己已經成為一名寶級煉器師的人,在同齡人中,就有著足夠自傲的本錢。
「桑星宇,你已經煉出寶級兵器了?」突然,一道聲音傳來。
眾人微微讓開,讓桑芷蘭和桑野走過來。
「原來是芷蘭妹妹!」桑星宇向桑芷蘭露出笑容,又傲然的道:「不錯,我已經能煉出寶級兵器了,並且通過了家族的等級考核。」
桑芷蘭眼珠一轉,計上心頭。她向桑星宇招了招手。前者是二長老的親孫女,後者是旁系的一名普通後代,誰為尊,一眼就清晰明了。
桑星宇湊到桑芷蘭面前,後者壓低聲音在他耳旁道:「等會,等他測試完了,若是沒有血脈,你就這樣做……」她在桑星宇耳邊『嘀咕』了一會。
桑星宇的臉色微變,問道:「若是他有血脈呢?」
「若是有血脈……」桑芷蘭蹙眉想了想,又道:「若他真的有血脈也不用急,下個月不是家族煉器的考核日子么,到時候你去向他挑戰。」
「可……桑雪舞可是他妹妹。」桑星宇有些為難。他雖然嘴巴上挺傲氣,但是心中卻明白自己只是旁系的一個小輩,不能去招惹嫡系的人。何況,桑雪舞如今是桑家年輕一代第一人,去惹她的手足,不是自己找死么?
「桑雪舞怎么了?」桑芷蘭見他推脫,不滿的瞪眼道:「她又不是真的桑家人,說不定哪一天連桑這個姓她都不要了,你還忌憚什么?別忘了,我才是桑家貨真價實的大小姐!」
「知……知道了。」桑星宇無奈,只能硬著頭皮答應。
見他乖乖配合了,桑芷蘭才滿意的點頭。「這才對嘛。」
桑芷蘭退回來,桑野好奇問道:「芷蘭你讓他去做什么?」
芷蘭冷冷一笑,眼神飄向慕輕歌所在的地方。「你還記得我們在龍牙營地中受辱的事么?今日可是在桑家,我若是不做點什么,豈不是對不起自己?」
「那你怎么安排的?告訴我呀,我才好配合。」桑野興奮的道。
桑芷蘭眷了他一眼,才道:「這點小事,那里需要我們出馬?我已經安排好了,若是血脈測試出來,他並沒有煉器師血脈,桑星宇就會鼓動大家,讓他滾出桑家。若是僥幸有血脈,等到下個月家族比試,桑星宇也會去挑戰他。我就不信了,他還能贏得過桑星宇這個寶級煉器師?」
「芷蘭,真是好辦法啊!」桑野在她耳邊恭維。
桑芷蘭得意的一笑,眸光深處藏著幾分陰蟄。
「老大!」先一步來此的慕雪舞來到慕輕歌身邊,又回眸看了一下那些族人,對慕輕歌道:「外公讓我領你上去。」
說著,她又對慕翊塵道:「翊塵,你自己去找個地方待著。」接著又不放心的叮囑了一句:「不許惹事。」
「知道了,你們過去吧。」慕翊塵點頭答應,向後退了幾步。
慕雪舞才對慕輕歌道:「老大,我們走吧。」
慕輕歌輕點頜首,對於什么血脈測試,她內心是覺得很無聊的,但也明白這是一個必須要走的過場。
只是沒想到,居然會有那么多人來等著看她的笑話。
對!就是笑話。
慕輕歌是何等人?這些桑族年輕一輩眼中毫不掩飾的情緒,她一眼掃過去就清清楚楚了。
這些人中,好奇她是否有血脈的人少,希望看她笑話的人多。
畢竟,她昨日在桑族的族地鬧出那么大的動靜,震懾了不少人。今日若是測試出來不如許多人,在他們眼中她就變成了笑話。
隨著慕雪舞登上測試的高台,桑舜王還有二長老、三長老已經等在那里了。
慕輕歌視線掃過,發現除了他們三人之外,還有一位老人,模樣慕輕歌並不陌生,正是昨日出現的六位太上長老之一。
「這二長老可有經常刁難你們?」路上,慕輕歌突然低聲向慕雪舞打聽。她沒有忘記,昨日在族地,還有桑家的主廳,這個二長老都是咄咄逼人的。
慕雪舞也壓低聲音道:「刁難到沒有,不過二長老眼里揉不得沙子,看不慣的事都會說。而他的孫女就是桑芷蘭。」
桑芷蘭?
慕輕歌回想了一下,立即想到了是誰。
「就是那個與你處處作對的女子?」慕輕歌道。
慕雪舞點頭,「她的天賦只比我略低一些。或許,她覺得我的存在,奪走了原本屬於她的一切吧。不過,也都是口舌之爭,她也並未做出什么太過出格的事。」
聽完慕雪舞的話,若不是她有心隱瞞,那么桑家這個環境在慕輕歌心中,還算是比較和諧的。
小爭小斗無傷大雅,她都是策劃過宮變的人,又怎么會害怕?
但是若是要玩什么篡權,謀殺這類的事,最好別惹到她,否則以她的手段,桑家終歸是要死幾個人的。
慕輕歌抬頭望天,心中突然升起一種高處不勝寒的境地。
不是她自傲,底下站著的這群人,明顯不是與她一個等級的對手啊!還想看她的笑話,她的笑話是那么好看的么?
收回視線,慕輕歌已經隨著慕雪舞走到了四人的面前。
「歌兒,來啦。」桑舜王看向她,眼神中同樣充滿了期待。
「雪舞見過家主、太上長老、二長老、三長老。」慕雪舞根據禮數,向在場的幾人一一行禮。
然,慕輕歌卻沒有所動。
「哼,不知禮數。」她的態度,讓二長老不滿的冷哼一聲。
慕輕歌只是淡淡掃了他一眼,便對桑舜王道:「不是要測試么?那就抓緊時間。」
桑舜王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他早就料到慕輕歌不會買賬,卻沒想到當著太上長老的面,她連寒暄客套一下都不肯。
「也好,那就開始吧。」好在,太上長老也不是很在意。他仍然掛著一臉和煦微笑的看著慕輕歌。
太上長老發話,即便二長老心中再不舒服,也不好再說什么。
桑舜王也趁機道:「好。」
說完,他看向三長老,「老三,麻煩了。」
三長老笑道:「我本就是負責家族後輩測試一事,說什么麻煩?」
說完,他走向前,來到慕輕歌身邊,對她笑道:「如今我是該叫你慕公子呢?還是輕歌?」兩人在日暮草原有過一些接觸,說不上友好,也說不上過節。
「三長老隨意就好。」慕輕歌神情淡淡,不卑不亢。
三長老欣賞的點了點頭,對她道:「跟我來吧。」他轉身帶路,慕輕歌則跟在他身後一起向之前慕翊塵說過的那根石柱走去。
兩人一動,底下的的族人更加躁動起來。一個個都踮腳仰頭的,生怕錯過了什么精彩時刻。
「桑翊塵你都沒有繼承血脈,你那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兄長會有血脈么?」慕翊塵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奚落聲。
慕翊塵臉色一沉,轉身看向說話的人。
入眼的,是一張充滿戲謔的臉。他自然也認得他是誰。
「桑學風,我老大不是你能編排的。」桑翊塵低聲警告。
眼前這人,算是三長老那一脈的一個旁支,幼年時,還經常與他一起玩耍,一口一個小少爺的叫著。可是在五歲後,天賦測試結果一出來,他便再也沒有與慕翊塵一起玩過,每次遇見,也都是竟說一些奚落的話。
「切!有什么了不起,都是一群想要占我桑家便宜的家伙。」桑學風不屑的道。
「你找打!」慕翊塵捏起了拳頭。
說他,他可以忍。可是,說他老大,那就不行!
「就憑你個廢物也想收拾我?」桑學風笑容中更加戲謔。
「你們干什么?」突然一道聲音插入,打斷了兩人間的火葯味。
桑學風抬頭一看來者,立即換了一副嘴臉,恭維的道:「學之大哥,沒什么,我是在與翊塵弟弟說話呢。」
桑學之眼神掃來,看到慕翊塵一臉陰沉的樣子,對桑學風警告道:「今日可是有太上長老在場,不要惹事。」
「是,學之大哥。」桑學風虛心應了一句。
桑學之又對慕翊塵點了點頭後,才轉身離開。他心中也甚是奇怪,為什么昨日爺爺要他不要得罪藍若姑姑的孩子們,若是方便,還要給予關照?
桑學之帶著不解,看向了自己爺爺,那位帶著慕輕歌前去測試的三長老。
「哼,算你好運。」桑學風對著慕翊塵冷哼一聲,也轉身離開。
慕翊塵咬牙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眸光陰沉。
台上,慕輕歌被領到了那挺拔矗立的柱子面前。果然,她看到了在與她膝蓋齊平的位置,有一個小孔。
三長老笑著解釋,「以往,家族中的孩子,五歲時就來測試了。這凹槽,也是按著五歲孩童的身高來做的,對你來說的確有些矮了。」
慕輕歌淡淡的道:「無妨,三長老只要告訴我如何做就好了。」
「也沒什么復雜的,就是把手伸進去,里面有一尖銳物,用其刺破指尖,擠出一滴指尖血就可以了。」三長老解釋道。
慕輕歌點了點頭,表示已經理解。
她伸出手,蹲下身,將手伸入了凹槽之中。
那凹槽也實在不大,將手放進去,已經被擠得滿滿的。
她此刻的姿勢,有些不雅。單膝蹲著,去接觸那個只到自己膝蓋的凹槽。這動作,引得下面的人發出一陣哄笑。
三長老眉頭輕蹙,嚴肅的視線掃過來,「安靜。」
見他發話了,下面的人才收斂了些。當他收回視線,去看慕輕歌時,卻發現她根本沒有受到那些笑聲的打擾,神情也沒有什么變化,就好像那些嘲笑聲,並不是對她一般。
慕輕歌伸出手,在凹槽中摸索,終於摸到了一個尖銳的東西。
她一接觸,一股信息就出現在她腦海之中——
[銀硫精,有血脈測試之用……]
慕輕歌心中一驚,石柱下居然暗藏著一根針芒般的銀硫精。銀硫精,她也只是在一些雜書上看到過,從未親眼見過。
只是知道,銀硫精其中有一種特殊的物質,可以檢測出相同的血脈,還有血脈的濃度。至於為什么,她也不清楚。
『進行測試的桑家人,都是在血脈還未覺醒之前。肯定不會有什么信息反饋,只是不知道他們到底知不知道這測試石柱中的秘密呢?』慕輕歌在心中想著。
手中卻沒有忘記用力一按,讓銀硫精刺破了她的手指,一滴血液從她指尖滴落,被銀硫精吸收。
慕輕歌收回手,站了起來,將手負在身後,用袖子掩蓋。
「可需要上葯?」三長老問道。
慕輕歌搖了搖頭。這點小傷,在她收回手時,就已經完全好了。
三長老點了點頭,也沒有勉強。
「現在就等待結果吧。」三長老對慕輕歌道。
慕輕歌身姿挺拔的站在一邊,神情平靜的等待著。實際上,她也不知道需要等多久。
與此同時,底下的聲音也漸漸安靜下來,每個人都翹首以待的等待著測試的結果。不僅是這密密麻麻的族人,還有桑舜王幾人。
時間,緩緩而過。
然,測試的柱子卻沒有絲毫反應。
議論聲開始在人群中發出。
「咦?怎么這么半天都沒有反應?」
「我記得我們當時測試,只是一會就出結果了。這會怎么要等這么久?」
「嘿嘿,說不定他根本就沒有繼承咱們桑家的煉器師血脈。」
這些議論聲,越來越大,語氣也越來越奚落。
三長老看向慕輕歌,卻見她依然不慌不忙的樣子,十分平靜。似乎,她對自己很有信心。
「家主,看來這次你看錯了。」二長老看向桑舜王微微一笑說道。
桑舜王臉色變幻莫測,他不能相信這個結果。
若是慕輕歌沒有繼承血脈,又為何會想要得到桑家的煉器術?
太上長老那邊,也是一臉的失望嘆息。
「老大……」慕雪舞呢喃著,眼神中滿是擔心。
她擔心沒有血脈,慕輕歌會失望,會像慕翊塵那樣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