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李莫愁的手段(2 / 2)

在此時此刻她竟突然問起這些話來了,不但麻煩頭陀心里奇怪,楊孤鴻、洪凌波心里奇怪,就連那已被李莫愁點住重,周身不能動彈,但仍聽得見話聲的鍾世平與李證心里也在奇怪。

只聽麻煩頭陀呆了一呆,道:「灑家……我自幼練武就」李莫愁又自接口道:「大師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內家功夫一定不錯,對點一道,你大約也不會不知道了,是嗎?」

她雖然每句都在問話,但卻永遠不等別人說完就先已替別人答了,因之麻煩頭陀此刻也只「嗯」了一聲,微微頷首,也不再說話。

李莫愁冷冷又道,「那么就請大師你將左面那少年的道立刻解開,這點想必大師一定能做得到了,是嗎?」

麻煩頭陀又愣了一愣,他實在不知道這女魔頭在弄什么玄虛,但他終於將手中的方便鏟倚在牆上,走到鍾世平身側,一把將這軀體已軟得有如一團棉花似的少年從地上拉起,伸出蒲掌大的巨掌「啪」在他身上重重拍了一掌,又在他肋下腰畔揉了兩下,要知道少林派武功能以名揚天下由來有日,少林弟子的確俱是內外兼修的高手,這麻煩頭陀在伸手之間,果然已毫無困難地解開了鍾世平的道,他巨掌一推,將鍾世平推去數步,退回牆邊,對於這懦夫般的少年,他心中實在討厭得很。

鍾世平沖出兩步,站穩身形,方自「咳『地一聲,吐出一口濃痰,他茫然地望了李莫愁一眼,又立刻垂下頭去,心里卻在奇怪:」

這李莫愁方自點了我的道,此刻又叫人替我解開作什么?「而李莫愁此刻的目光,就像是一個滿足的獵人在欣賞著她的獵獲物似的,一分一寸地望著這垂著頭的鍾世平。

她忽然冷笑一聲,道:「你大約也會點和解了?」

鍾世平仍然垂著頭,沒有答復,因為她根本不需要別人的答復,她只是冷笑著接口又道:「躺在地上的那只老鼠是你的師弟吧?」

鍾世平憤怒地抬起頭,但頭只抬到一半,又立刻垂下。

李莫愁冷冷又道:「你現在回轉身去,把你的師弟從地上拉起來,替他解開道。」

鍾世平猜疑著、猶豫著,但終於轉身,像麻煩頭陀為他解時一樣地為他師弟解開了道,甚至比麻煩頭陀還快些。

李莫愁冷「哼」一聲,回轉頭去,再也不望這師兄弟兩人一眼。

鍾世平、李證兩人像呆子一樣地愣在那里,進亦不是,退亦不是,他們可憐地交換著眼色,希望對方能告訴自己這女魔頭此刻究竟是何用意,但他們彼此間的目光卻都是一樣——茫然而無助。

又是一陣難堪的沉默。

大家似乎都在等待著李莫愁開口,只有楊孤鴻在暗中可憐這兩個少年,但是,李莫愁終於開口了。

她像是在自言自語:「有些人撞在我手里,從來沒有活命,立刻便是屍橫濺血,有些運氣卻好些,他們至少還有七七四十九個時辰好料理後事,而且——哼哼,假如他們聰明些,還可以不死。」

眾人又自一愣。

楊孤鴻劍眉一軒,沉聲道:「你說的——」

李莫愁目光一轉,像利劍般掃了楊孤鴻一眼,冷冷道:「你聽過在武林中絕傳已有百余年的七絕重手這種功夫嗎?」

楊孤鴻心頭一震,目光轉處,卻見那麻煩頭陀面色已變,鍾世平、李證兩人亦是面如死灰。李莫愁冷冷又道:「中了七絕重手之人,當時雖可不死,而且看來毫無異狀,但七七四十九個時辰之後,立時使得狂噴鮮血而死,而且——哼哼,死時的那種痛苦,便是神仙也難忍受。」

她緩緩轉過目光道:「有些中了七絕重手的人,當時道雖然能被別人解開,他們也不會自覺自己是中了七絕重手,除非他們能在自己的頸後骨節,脊下第七節骨椎、兩肋、兩膝,以及——哼哼,鼠豁下都摸上一摸,那么……」

她語聲生冷而緩慢,但見她一面說著,那鍾世平與李證就都一面劇烈的顫抖著,當她說到「……除非他們能在自己的頂後……」

鍾世平與李證的手掌就立刻摸到頸後,當她說到「脊下第七節骨椎……」

幾乎像魔術一樣,鍾世平與李證的手掌,也立刻摸到自己的脊下的第七節骨椎……

等她話說完了,鍾世平與李證的面容,已像是一塊被屠刀切下的蹄膀似的扭曲了起來,他們知道自己已被人點了七絕重手,因為這一種武林中人聞之色變的武功,雖然絕傳已久,但他們卻也聽人說過,知道凡是身中七絕重手的人,表面一無征兆,但身上卻有七處骨節手指一摸便隱隱發痛。

他們身上的這七處地方,正如傳言中一樣,當他們摸到那地方的時候,便有一陣疼痛,疼痛雖輕微,但卻一直痛到他們心里。

因為他們深知中了七絕重手的人死狀之慘,也深知這七絕重手當今天下還無一能夠解救。

珠光是柔和的,但卻有種難言的青灰色。

青灰色的珠光映在四周青灰色的牆壁上,映著那滿布灰塵的窗紙,映著那黝黑而空洞的門戶,映著那如意方便鏟雪亮陰森的鏟頭,映著那李莫愁微帶獰笑的面容……

「噗」的一聲,李證忍不住跪了下去:「我……晚輩是……是……」

李莫愁輕蔑地冷笑一下:「你是聰明的,是嗎?」

李證垂下頭,他還年輕,他不願意死,他哀求,哀求雖然可恥,但在他眼中看來,卻還比「死亡」要好得多。

楊孤鴻回轉頭去,他不願看到這少年這種樣子,因為他永遠不會哀求,對這怯懦的少年,他有些輕蔑,也有些憐憫,若是換了一些人,若是換了一處所在,他或許會伸手相助,但現在,他只得暗中長嘆,他也無能為力,何況即使他有力量,他也未見會伸手。

又是「噗」的一聲。

他不用回頭,就知道另一個少年也跪了下去,只聽李莫愁冷冷說道:「原來你也不笨,知道死不是好事。」

麻煩頭陀濃唇一軒,「咄」地吐了一口長氣,提起方便鏟,大步走了出去,頭也不轉,他不聰明,因為他寧願死也不願受到這種屈辱,對這種屈辱,他甚至連看都不願看一眼,可是,世上像他這種不聰明的人若是多一些,那么這世界便也許會光明得多,不聰明的人你說是嗎?

李莫愁輕蔑地冷笑著,緩緩伸手入懷,掏出一包淡紅色的紙包來,隨手拋在地上,冷冷道:「這包里的葯無色無味,隨便放在茶里、酒里、湯里都可以,而且一假如徒弟把這葯給師父吃,那么做師父的更不會發覺。」

她冷笑一聲,接道:「你們知道我的意思嗎?」

鍾世平與李證身上的顫抖更顯明了,他們的眼睛望著這包淡紅的紙包,心頭在怦怦地跳動著。

生命,生命……

生命永遠是美好的——他們心頭的跳動更劇烈了。

選擇!

自己的生命還是師父的生命?

弱者永遠是弱者,懦夫永遠是懦夫,絕情谷主應該後悔,因為他傳授給他徒弟的,是冷酷的教訓,而冷血的教訓永遠只存一個選擇:「別人的性命,總不會比自己的生命美好!」

鍾世平、李證一起緩緩伸出手,鍾世平搶先一步,觸到紙包,然後他手指輕微地顫抖一下,將紙包撥到李證的手指下。

李莫愁輕蔑地大笑起來:「我知道你們是聰明人。」

她大笑著:「有些人天生是聰明人,這紙包拿去,十二個時辰之內,把它送列你們師父的腹里,不管用什么方法,然後——你們的命就撿回來了。」

她笑聲一頓,面容突然變得異樣的生氣:「可是,現在你們快滾!快滾!」

她快迅地揮出那太寬的衣袖和太瘦的手臂:「快滾!快滾!」

她重復地叱喝著,鍾世平和李證便像是兩只受了驚的兔子,從地上跳起來,擰身掠了出去,眨眼便消失在門外的夜色中。

李莫愁冷哼一聲,哺哺自語:「聰明人,聰明人——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