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文聽出了周澤的言外之意,點了點頭,道:「城主所言甚是。」
周澤笑了兩聲,朝著周氏子弟的方向走去,蘇玉文立在原地,暗自沉吟。
他也曾聽說過姬辛和周邛的恩怨。
在他看來,無論開始的理由是什么,終歸是周邛被打成重傷。
若說周澤心中沒有半分芥蒂,絕無可能,只是他身為諸侯,一言一行,都要受到朝堂上眾多人的注意,礙於規則,不可能親自動手,打算將此事變成小輩的沖突。
姬辛很快就要離開割鹿城,前往王都,若是春獵連一個獵物都沒能獵取到,去了王都,恐怕會頗不好受,王上對於這個十年沒見的兒子也不會有什么好感,可以說是從一個牢籠去了另外一個牢籠,再沒有翻身的可能。
想了想,蘇玉文招手讓蘇天行過來,先是隨意吩咐些春獵時應當注意的事情,臨到末了,方才緩聲開口道:
「這一次,是你與城中世家交好的機會。」
「會有二十名軍中校尉子弟隨你入山,允許你用軍中合圍之術,將十二殿下姬辛擊出春獵的狩場。」
「十二殿下?姬辛?」
「不錯。」
蘇玉文轉頭看著那邊穿著白色金鳳獵裝的姬辛,神色平靜。
一個是注定了會被放棄,進入帝都成為這一代質子的殿下。
一個是和三殿下母妃血親,執掌一城,作為三殿下最大支柱之一的諸侯。
該如何做選擇根本不需要遲疑。
蘇天行看了看遠處的姬辛,舔了舔唇,眼底有異色,點頭道:
「是。」
「侄兒知道了,不過是個養尊處優的皇子,哪里能夠和我等熾焰衛的衛士相提並論?叔父且看著,侄兒定會第一個將他淘汰,然後再好好地對付一下狼牙衛的那幫人。」
「這一次春獵,必然不會讓他們討得好去!」
「好。」
「如此,才是我蘇玉文的侄兒。」
………………
姬辛從熾焰衛士卒的手中接過了用作護身的玉佩,佩在了腰間一側,當感應到足以威脅佩戴者性命的攻擊時,會與山中陣法產生反應,將佩戴者傳送出春獵狩場的范圍,然後閉目養神。
他衣服上的火鳳徽記極為顯眼,周圍人不敢靠近,分明是五百人這樣多的數目聚集在一起,姬辛周圍卻有著一圈頗為刺目的空白。
他毫不在意,尋了一塊干凈的青石坐下,閉目養神。
強化過的五感能夠清楚地感受到其他人遲疑和審視的視線。
能夠聽到他們口中的低語。
在這里的許多人都聽過了他和周邛之間的恩怨,甚至於就是利益牽連的人,是當日他和周邛私斗時候在場的人,所以大多也都知道春獵將會發生的事情,看向姬辛的視線或多或少,都帶著些無關其他的憐憫。
「這就是十二殿下嗎?」
「被盯上了啊,真是可惜,長得竟然如此俊秀,若是可以,當真想要和他一組。」
「你瘋了嗎?」
「割鹿城的四大世家的少主都放了話,這一次春獵誰敢幫姬辛殿下,就是和他們為敵,是和周邛公子作對,幫了殿下,還想不想要在割鹿城里立足了?他們不敢明著對殿下出手,對付你還不是簡單的事情?」
「你想要死的話,不要拖上你一家一起。」
「這……」
「噓,小聲些。」
姬辛的呼吸徐緩,默默數著呼吸,心中回想這段時間學習到的技巧,模擬著進入森林中各種情況下的應對方法,當然,在旁人的眼中,這種反應顯然是帶著些為自己壯膽的意味。
「殿下。」
姬辛睜開眼睛,看到身穿白衣,容貌俊朗的林若尹站在自己旁邊,他的身邊仍舊簇擁著幾名姿容妍麗的少女,笑容燦爛,沖著姬辛抱拳,道:
「原來殿下是在這里,倒是教在下好找。」
姬辛點了點頭。
林若尹左右看了看,笑道:
「殿下只一人行動嗎?春獵當中,倒是罕見。」
「不過,觀殿下成竹在胸,氣定神閑,想來是有十足的把握,定然能夠贏到最後,拔得頭籌了。」
周圍的人聽到這句話,神色都有些古怪,誰人都知道,姬辛和周邛有仇,幾乎算是得罪了整個割鹿城的世家貴胄子弟,入了春獵,不說只他一人能夠獵殺什么獵物,就是那些世家子弟的妨礙都會讓他寸步難行。
現在說這種反話,若是不知道還好,若是知道內情,嘲諷意味更重。
姬辛的語氣仍舊平靜,道:
「承君吉言。」
林若尹笑了笑,又隨意說了幾句話就請辭,走遠之後,旁邊的少女奇怪問他真心想法是什么,林若尹拉了下弓弦,平淡笑道:「他?我賭他是第一個被淘汰的,連一匹狼,一只兔子都獵不到。」
「這不也是,拔得頭籌嗎?」
旁邊少女微愕,旋即笑得花枝招展。
時間漸漸過去,來自那位大神通之士門下的弟子開啟了陣法,姬辛感覺到玉佩之上泛起了蒙蒙的流光,身子有些失重感,眼前被驟然亮起來的法術靈光所遮掩,等到那些流光散去之後,已經出現在了茂密的森林當中。
「開始了……」
姬辛深深吸了口氣,舒展身軀,如同獵豹,閃身消失在了重重森林當中。
與此同時,外界八十一面巡天鏡已經徹底展開,將整個春獵狩場都呈現出來,一方面是擔心出現意外,另外一方面,也是為了將春獵時各家少年的表現展現給那些個達官貴人。
其中一名負責巡天境的煉氣士突然微微一怔——
他發現,鏡面中的姬辛突然消失不見,再也找不到。
「奇怪,哪里去了?」
………………
姬辛快速穿行在重重的叢林當中,他已經戴上了材料天然遮蔽神識感應的面具,身上華麗而顯眼的白色獵裝也已經重新換成了長於在森林山地地形中行動和隱蔽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