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辛見於將這一幅模樣,苦笑不得,當下將這位天工攙扶起來,道:
「於卿你說什么話……」
「不過,聽於卿你的語氣,這些兵器和披掛都很難鍛造嗎?」
於將順勢站起來,先是頭皮都跳了跳,失聲道:「披掛,殿下你的意思是,除了那鐵棒還有?」他一下接過了那些畫卷,又翻到後面去看,看到那鳳翅紫金冠,鎖子黃金甲,藕絲步雲履,這放到往日也是能讓他頭皮發麻的上乘法寶。
可此刻有珠玉在前,竟也覺得不那么震撼,甚至於隱隱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不都是第一根鐵棒那樣可怕。
抬頭看到姬辛,於將想到方才姬辛的問題,小心翼翼將這些圖紙整好。
然後稍微整理了下儀容,坐下道:「殿下您問臣,這兵器如何,有多難,容臣多嘴一句,這些兵器披掛的圖紙,是您從何處得來的?」
姬辛沉吟了下,答道:「是為了我一位長輩……」
於將想到那跨越無盡星海而來的長槍,微微恍然,然後嘆息一聲,道:
「臣明白了,那么臣現在回答殿下您的話……您亦是知道,臣自少輕狂,鑄造司的藏書眾多,我少時就已經全部讀過了,十六歲天工,而今三十一歲,已經得到了匠宗的名號。」
「這些事情,哪怕是割鹿城那十年,臣雖然飲酒眾多,看似頹唐,其實心里的傲氣不減,每每見到那些了不得的神兵利器,法寶靈材,總是心里嗤笑,覺得不是什么難事,給我時間,一樣做得出來。」
「但是這件兵器,殿下,您知道臣方才看到這圖紙時心里作何感想嗎?」
姬辛道:「卿想到了什么……」
於將嘆息一聲,誠懇道:
「臣想的是,這玩意兒特娘是人能造的出來的嗎?!」
姬辛被這一句情真意切的粗口給鎮住了,有點發呆地看著眼前的天工,後者仿佛被憋得厲害,說出這句話來舒服很多,伸出手指著圖紙,又道:
「大小變化,隨心所欲,殿下,這不難,諸多法寶都可以變化大小,甚至於介於虛實之間轉化,特殊些的能變化至小山那般大,可後面這句話太嚇人了啊……」
「大可上至三十三重天,小可如綉花針。」
「這完全違背了鍛造的基本法……這,何等的材料,能有如此之大?又是得什么存在親自鑄造陣法,才能讓足以支撐天地的材料,化作綉花針那么小?旁的不說,這種材料,那一根針,誰人拿得動?」
「放到地上,地都要陷下去。」
「放在山上,山得給壓塌。」
「還有這個,丈量四海,鎮壓亂流,殿下您沒有去過無盡星海,不知其中危險,可臣去過,無盡星海幽深不可計量,每往下十米,溫度驟然降低,甚至於能凍殺魂魄,而越往下,便要背負越多海水,於體魄要求亦是極大。」
「尋常兵器,一入深海,便會被壓碎。」
「而以海水的溫度變化,任何兵器都難以長時間承受,會出現變形碎裂,這兵器不但要能承受溫度變化,還要鎮壓亂流,這句話是什么意思?是要能鎮壓住那些可怖猙獰的海獸嗎?」
「那可是無盡星海最為危險的因素啊。」
「一搖晃,四海都震動,這是什么威力?給砸一下,誰吃得住?」
於將越說越是激動,漸漸忘我失態,干脆起身,一擼袖口,指著最後一句,雙眼瞪大,唾沫橫飛:「尤其是最後一句啊殿下,不沾因果,不沾因果啊,我自個兒都在因果之內半步不得脫你讓我造一個不沾因果的兵器。」
「我有這個本事我干嘛不把自己給煉了?」
「殿下,您若真要臣鍛造這鐵棒,還是把臣脖子砍了吧,我造不出來。」
於將一閉眼,脖子一伸,一副你砍了我算了的表情。
姬辛無可奈何道:
「也並不是非要於卿你鍛造出來,你天賦很高,若是由你來仿造的話,能有幾成的威能?」
於將這才睜開眼,盤算了下,干脆利落道:
「一成不到,准確地說,是一成的一成。」
「臣最多能夠做到讓它大小變化,大不過一座小山,小則是正常兵器大小,這是取巧的法子,要用星河砂,那是天上星辰的碎片,具有變化特性,非常難得。」
「臣見一古籍,可以以陣法之術,配合其余材料,讓它具備維持棍棒形態變化大小的能力。吸納天地元氣,使得星辰砂每一粒之間距離變大,而肉眼難以看出,其內靈氣彼此沖撞,足以造成鈍器效果,沉重無比。」
「而將其內元氣排除,星辰砂每一粒之間緊緊粘合,變化為原本模樣,星辰之力凝聚,棍棒刺擊,如同銳器。」
「至於其他的能耐,我實在是做不成。」
「殿下您要強逼我的話,還是把我砍了吧。」
姬辛見於將這模樣,猜到他酒氣醉意未散,哭笑不得,指了指後面的披掛,道:「那這些呢?這三件披掛,你有幾成的把握?這些應是不如金箍棒的。」於將看了看,道:「這些雖然也都是非常上乘的寶物,但是和這鐵棒比起來,卻也不算是什么了。」
「以臣的手段,若是材料足夠,應當有一定把握還原至一成。」
「若要鍛造出原本威能,那么一則,臣的修為不足,恐怕得要有仙人手段才成,二則,材料難得,三來,也需要有頂級的鍛造之處,要有天下最灼熱火焰,若沒有這個三點,光有鍛造法寶的手法和技巧,也是無米之炊,難有作為。」
姬辛想了想,道:「那么就麻煩於卿你還原了……」
於將起身道:「臣遵命……」
他聲音頓了頓,又道:「殿下放心,今日之事臣不會外傳。」
姬辛笑道:「我信你的。」
之後足足十日功夫,於將不眠不休,仗著自身修為,全神貫注於推演圖譜,來往天工部,也都只是去尋一些古籍,不與旁人交流,這兵器,披掛,都只是給了形制,其材料組合,陣法研究,都要他自己來推演。
最後他終於將這些圖譜推演出來之後,卻遇到了巨大的困難。
在第十三日的時候,於將尋到了姬辛,滿臉愧疚,深深一禮,道:
「殿下,臣有負殿下所托啊……」
姬辛怔住,問他為何這樣說,於將取出了大量的圖卷玉簡,苦笑道:
「臣的思路是對的,可以保證足以仿造出來……」
「但是現在到了調整材料和陣法的時候,我才發現,我為了達到目標效果,用了太多的頂級材料,臣根本沒有家底來用這些材料進行調試,而陣法和鍛造之術都嚴謹,不進行調試,保證陣法陣文能和材料完美契合,最後定然是無法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