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一處深谷之後,眾神腳步微頓,道人抬眸,看到那石碑所在。
雖然古朴,但是被保存地很好,沒有如同九洲那里的一樣風化。
石碑上的主體,果然還是那無面人,趙離也終於知道了之前為何總覺得這無面人普普通通,氣質尋常,就像是個普通的凡人一樣,因為他真的只是個凡人,根本沒有修行,在那個時代不到三十歲就死去。
而那石碑記載的,就是他和星主,和蒼天談論百族修行之事。
可悲可嘆。
石碑上除去了那無面人,還有一只纖長如蛇的小獸。
道人移開視線,看向旁邊一位面容柔婉,身材嬌小的女性先天神,道:
「話中除去了那位百族先師,還有的那位是……」
女子輕聲道:「是幼年期的龍神。」
趙離愕然,道:「龍神?!」
號稱強大到足以和雷火相抗的龍皇?
女子點了點頭,道:「龍神幼年弱小,遇到那位先生,兩人攙扶並進,度過了許多次危難,龍族的稱呼和名字,都是那位先生所贈送給龍神的,也因此龍族和人族關系一直不錯。」
趙離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
看來,這就是龍神為何會為人族奔波的緣故了。
想了想,又問道:「他沒能修行,可為何你們沒有讓他繼續活下去,既然和眾神曾見過面,無論星主還是蒼天,都不是吝嗇之輩,想要讓他活下去,很簡單才是。」
女子點了點頭,嗓音柔和道:
「他的身軀很孱弱,似乎完全沒有接觸過元氣和靈氣,修行對他身體本身都是一種折磨,也確實是有方法讓他能活下去。」
「無論是用神獸心臟,替他改換身軀,還是以地母娘娘的手段為他重塑神靈之軀,甚至於天帝願意賜予部分權柄,但是他拒絕了。」
女子垂眸,輕聲道:
「此生終究為人,死去也應該以人的身份死去。」
「諸神敬其心性,也知道他是要以自身之死,闡述人族應該頂天立地,不依靠其他力量而存在,為天下開道路,也以一死為人族以正心,所以諸神最後相送那人從容赴死。」
趙離閉目許久,輕聲道一句:「上善,我輩中人。」
「我曾經見到石碑,見到他和星主,和蒼天的畫面,雖然是人,但是其氣勢不弱於神。」
女子頷首,然後道:「……應該有四位神,當日天蝕君還不曾動怒。」
「所以,當日是三位帝君和人族先師一同,那石碑正是天蝕君所畫。」
天蝕君,咸魚?
不可能……
趙離張了張口,正要反駁,突然記起來,當日壺中界,鳳凰自言自語這畫面是否是石碑三人所畫的,雲中君這貨的回答是『以我所知,蒼天的性格淡漠,不會做這樣的事。』
石碑是不是這三個人畫的呢?
真正畫畫的人面不改色:
我覺得這畫里面的甲是不可能會畫畫的。
這咸魚,擱這兒跟我耍心眼?!
即便是在這里,趙離突然有些磨牙的感覺,有著想要按著那張臉暴揍一頓的沖動,而那位女性先天神又輕聲道:「我們正是在天蝕君被百族惹怒的關頭,才離開了九洲,當時天蝕君也沒有阻攔……」
「不知道之後的九洲如何了,帝君之怒,想來很可怖。」
「不過也難免,確實是當時百族的執掌者做錯了啊。」
趙離從石碑上知道了這件事,在這一點上,他無法說雲中君是對的,沉默了下,道:「這件事是因為祭祀他的規模變成了最後一個層次,所以他才震怒,而諸神允許,但是為此而肆虐終究……」
那位神將打斷了趙離的話,他沉默了下,抬頭看著道人,道:
「不只是如此,天蝕帝君,本來的祭祀規模就是在天地群星之後。」
「但是原本祂不是最後一位,之所以變成了最後一位,是因為當初的百族,將帝君後面,那位百族之師的祭祀撤去了,而天蝕君,曾經和那位有舊,即便短短壽數對神不算什么,但是兩百萬年時間,若不相忘,足以讓好友的分量越來越重,是以,震怒發狂,是以,諸神默許……」
咸魚的朋友,以祂那種直闖壺中界的性格,確實是會做出這種事。
道人微微頷首,抬眸看著石碑,心中沉思許久,此刻也算是知道,這位人族雖然也曾經和星主蒼天雲中君論道,卻不是外道之事,一番苦功做了白費,連他都有些無能為力。
想了想,心里還是有疑惑,凝眉看著那無有面目之人,指著那石碑,看向天道和三位先天神,道:
「在下心里一直都想要問一個問題。」
「石碑上這位百族之師,為何沒有面目,是因為無法描繪出此人功績嗎?」
就像是武瞾無字碑。
道人心中默默補充。
但是在這一句話落下之後,周圍啥時間寧靜下來,那武神張了張口,愕然道:「沒有面目!?」
面容柔美秀婉的女神說不出話。
在趙離這句話說出來後,即便是一進入此地就低下頭的三人都愕然,都下意識抬起頭來,那小乞兒瞠目結舌,年少心性不穩,下意識伸手指著那石碑上在趙離眼中沒有面目的臉,道:
「先生,這石碑上刻著的,不就是你嗎?!」
石碑上刻著的,不就是你嗎?!
一句話仿佛雷霆劈落,道人瞳孔驟然收縮。
猛地抬頭,仍舊無面無目,但是就仿佛是打破了某個泡沫,打破知見障,有緩緩浮現容貌的趨勢,天道嘆息一聲,道:
「原來是自我限制不去看到自己嗎?還是說,過去太漫長的歲月,內心本能以為,自己是第一次醒來,在認知上,主動模糊了看到的畫面……」
趙離已經神色恍惚,他曾經聽說過一個故事。
有的人死後,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要人說出來,他才能意識到。
有的人見到了某個東西,卻會忘記,也要讓人點破,才能有此認知。
知見障。
而今,已經被一言道破!
石碑上,面目空空盪盪的畫面出現了熟悉的模樣,溫和含笑,他突然記起,這是他第一次訊問旁人,那石碑上為何是無面無目,和元凰,和雲中君,和東皇太一,所說的都是,『石碑之上人』,『曾和蒼天東皇論道之人』。
所以說,沒有面目,只是我自己眼中。
而在元凰,在雲中君眼中,那石碑上,一直都有面容?!
可他們,他們為什么不開口?!
趙離額頭突然劇痛,他抬起頭扶著額,腦海中一幅幅畫面閃過。
有剛剛道德經成就時候大千世界天道無比復雜的眼神,還有那一句『你隱藏地很好,這么長時間才重新出現。』
有雲中君和東皇太一的爭執談論:『反正他已經失憶了……』
『等到他恢復記憶……』
後土皇地祇神色柔和慈愛:
『一路走來,很苦吧?』
有雲中君和他見到畫中仙所化的蒼天時,他們揍過了畫中仙,雲中君滿臉怒氣,然後理所當然指著道人說,『蒼天會不認得這混蛋?!』
有初見昊天時候,昊天所說:『你稱呼天蝕君為雲中君?』
『你的命格不對,原本,你應該是已死之人,但是現在卻有生機。』
想到自己的回答:『我可不認得天蝕君……』
以及聽到這句話後,昊天陡然的沉默。
想到在他初次抵達雲中界的時候,雲中君主動出現相見,嗓音清冷。
『那位朋友,來我域下……』
還有那一句——
『若以此法稱呼我,該如何?』
許久不見啊,你還記得我嗎,吾友……
並非雲神,而是天蝕。
趙離額頭越來越痛,越來越痛,眼前漸漸模糊,他最後回憶起的,是剛剛聽到的——百族先師二十余歲而亡,被葬於玄斗之谷,百族當中一族為他守墓。
玄斗之谷……
一副很粗糙的地圖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又和新的九洲地勢圖融合。
玄斗之谷,九洲崩裂後,滄海桑田,化作森林,是為西越平洲。
守墓一族,篤行生死之事。
其後裔亦信鬼神,是為——鐵西部。
道人睜大眼睛,曾經被遺忘的,第一次祭祀時被鐵西部擒拿扔到牢里,本不應該聽到聲音,卻徐徐響起,仿佛雷震——
『當時是六個武士在林子里面看到了他,似乎正昏迷著。』
『看模樣,像是天乾那一帶的人,細皮嫩肉,和部里沒有什么瓜葛,這樣的人是最好的血祭之物,便帶回來獻給了巫祝大人。』
趙離放下捂著額頭的手,呢喃:
「我當時,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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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解密類章節我不習慣於斷開,就寫在了一起。這是我埋得最朴素的線了,不過都有貫穿,從第三章開始,有部分話有兩個意思,算是勉強寫開了,大家應該能夠看得清楚,不過擔心有忘記過去內容的,明天會在章節里稍微整合。
另外,我回去看的時候,有人說趙離是魂穿,是身穿啊,第一章就說了,有三個祭品,尤,趙離,還有那個孩子,之後看到的記憶,是白色空間第一次的作用發揮,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