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以皇帝發誓,就更保險了。
咥運想了想,還不放心,又加了一句:「再以你妹子聶蘇發誓,若你違約,將永遠見不到她,身邊至親也會一一離你而去,可好?」
蘇大為這一刻終於有些變化。
眼神中神光一閃,似乎是被咥運的話激怒了,刺激到了。
那光,像是澆上黑火油的火,要將咥運吞噬。
然而,這怒火在即將爆發的一刻,又被蘇大為生生的壓了下去。
他盯著咥運,用一種咥運極為陌生的眼神盯著他。
良久,蘇大為從齒縫里吐出一個字:「好。」
咥運心中一塊大石落地。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伸出右手向蘇大為。
後者緩緩抬起手,雙手擊掌,又各自發誓。
咥運對著長生天,蘇大為的誓言則比較繁瑣,以李耳、大唐皇帝,聶蘇等親人為誓。
直到聽見他發完誓,咥運終於長呼了口氣。
若不是條件不允許,他真想與蘇大為來個歃血為盟,又或者簽訂一份盟書。
不過,現在的條件,做到這樣已經不錯了。
唐人重誓言。
除非他詛咒大唐皇帝,詛咒自己的信仰以及親人。
瘋子才會這么做。
「現在能說了嗎?」
蘇大為看向他,平靜的道:「我已經發過誓了。」
「好,我把知道的告訴你。」
咥運吞咽了一下口水,湊上去,在蘇大為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就這?」
蘇大為眉頭一皺,似乎不太滿意。
「我沒有騙你,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了,不信你可以自己帶人去看,一定能找到你想要的。」
「真的沒騙我?」
「我對長生天起誓。」
咥運舉起手,臉色肅穆。
他是草原人,信仰的是長生天。
突厥人是不會欺騙長生天的。
「好吧。」
蘇大為嘆了口氣:「謝謝。」
「不客氣,你要是有其它的要求,我也可以……」
咥運話到此戛然而止。
他的心口一涼。
低頭看時,卻發現一柄短刀,不知何時插中自己心口。
全身的力氣像是離自己而去。
他的眼珠外突,喉嚨里發出「喀喀」的響聲,一臉極度震驚和難以置信的表情。
震恐的目光從胸口的刀,吃力的抬起,憤怒的瞪向蘇大為。
他的眼珠那么用力,血絲密布,一雙眼珠像是要從眼眶里跳出來。
帶著鐐銬的雙手吃力的抓著蘇大為的衣袖,一點一點向下滑去。
終究什么也抓不住。
「為……為何?你如何……敢……」
為何要殺我?
你怎么敢殺我?
剛才立下的誓言呢?
殺了我對你有何好處!
帶著無窮的疑問和悔恨,咥運的身體仰天摔倒。
生命力迅速離他而去。
眼神渙散開,變成死魚般的灰色。
「阿彌,出什么事了?」
守在外面的蘇慶節聽到動靜,忍不住闖進來。
阿史那道真跟在他的後面。
然後,兩人都看到極度震驚的一幕——
西突厥小王咥運躺在地上,氣息全無。
在他的胸口上,插著一把刀。
那刀,是蘇大為的。
「阿彌,你這……這是……」
阿史那道真一時嚇傻掉了,瞠目結舌,大腦一片空白。
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阿彌把咥運殺了,這可如何是好,咥運要押送回長安的,欺君之罪?還是什么罪?罪過大了去了!
蘇慶節的反應比阿史那道真快得多。
站在那里神色變幻,咬了咬牙,上來一把抓住蘇大為的肩膀,手指深深嵌進去,咬牙道:「你昏頭了!大好前途不要,為這種人值得嗎?」
「他威脅我。」
蘇大為仍舊平靜,說話極有條理。
蘇慶節被他這話氣笑了:「威脅你,你就要殺他嗎?如何善後?我問你,如何善後?」
咥運對蘇慶節來說,算是個屁。
殺也就殺了。
但是,此人身份敏感,在征服西突厥之後,是要做為重要戰俘於皇城前獻給大唐皇帝李治的。
屆時,滿長安人山人海,都會來觀看阿史那賀魯父子。
許多年前,東突厥可汗也是這般待遇。
這是彰顯「天可汗」威儀的最好節目。
咥運的命,只能由皇帝陛下決定。
死在蘇大為手上,麻煩大了!
面對蘇慶節的質詢,阿史那道真的震驚,蘇大為閉了閉眼睛。
一直仿佛石頭般的撲克臉上,這才有了絲表情。
那是一絲苦笑:「我以為自己能夠控制,沒想到還是差了一點……」
蘇大為張開雙眼,向蘇慶節苦笑道:「總有意難平,我不後悔。」
「你個傻子!」
蘇慶節不由暴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