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龍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臉上閃過一抹煞氣。
顯得十分難以接近。
這種氣息,顯然令崔六郎感覺到了。
他聰明的沒有繼續找高大龍說話,而是悻悻然的退開幾步。
「我告訴你,高大龍,今天就是浪費……」
「滾!」
一個滾字,低沉得可怕。
但卻令崔六郎一個激靈。
後面的話卡在脖子里,再也吐不出來。
「真是個惡人。」
崔六郎用只有自己才聽得見的聲音喃喃道:「真不知這樣的人為何也能進倭正營。」
他們現在的位置,距離東瀛會館不遠。
倭正營里好些兄弟,都換了裝扮,散布在四周。
或裝做賣貨郎。
或裝做游人。
或者是在這邊酒肆中吃飯。
總之無數雙眼睛,都牢牢盯著東瀛會館。
保證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
盯梢,是個笨法子。
然而又是眼下沒有線索中,唯一的方法。
而高大龍與崔六郎,就是今次臨場的指揮。
以高大龍為主,崔六郎為副。
按關系遠近,自然是高大龍與蘇大為更近,可以借蘇大為之勢。
但若論實打實的人手,卻是崔六郎的手下更多。
高大龍在倭正營里,就沒多少真正可用之人。
這里的人,與他當年在豐邑坊里不一樣。
當年他是大團頭,只要舍得撒出去銀子,再花點心思結交,自然能得到人效死力。
可在倭正營,每一個人都有來處,都有根腳。
像他這種,屬於空降而來,無根之人,真正肯跟著他干的人並不太多。
而他本人對這種事,又不甚在意。
完全無所謂。
就好似當年空降在長安縣的安文生一樣。
雖名為不良副帥,但手底下著實沒多少可用之人。
只因為,他一個人的能力,已經足以頂人家一群人了。
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必有特立獨行之處。
猛虎總獨行,牛羊才成群。
可惜這個道理,並不是所有人都知道。
在私底下,崔六郎其實頗為看不起高大龍這種人。
他連周揚這種寒門出身的都看不起,更別提高大龍這種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人。
開始還以為是大理寺李思文手上的關系。
後來時間久了,終於也摸清了,這高大龍,好像以前是在豐邑坊里做事的。
具體做的什么不清楚,但在朝中,肯定沒有人脈。
此時,崔六郎的心情頗有些復雜。
既看不起高大龍,又想從他嘴里旁敲側擊,打探一下蘇大為的計劃。
所以看起來,他有點主動想撩高大龍。
可惜,高大龍油鹽不進。
沒說幾句,便聊不下去了。
「來了!」
身邊有暗探低呼一聲。
崔六郎精神一振,向著前街看去。
看到一支馬車向著東瀛會館駛來。
依稀認出是公交署的車馬。
現在在長安,哪個貨坊出貨,都得靠著公交署。
私人的牙行,還有力夫之類,不是專門做這行的,行事總沒那么方便。
但這公交署,打從出現開始,便專注於幫生意做物流貨運,而且有官府做背書,做事極有效率,貨物運送途中有損壞遺失也會賠償。
幾年下來,長安三百六十余行,各商會,各坊,早已形成了依賴。
但凡運貨,都是找的公交署。
「高大龍,蘇營正到底來不來?我們等會怎么做?是攔住貨,還是怎么處理?總得有個章程吧?」
看著車隊越來越近,崔六郎急道。
「閉嘴,休得聒噪。」
周大龍冷冷的掃他一眼,冷哼道:「一會自會讓你知道。」
「賊……」
崔六郎罵了一個字,又強忍住。
他卻沒看到,此時,在那些車馬上,除了公交暑尋常的運貨伙計,更有公交署令,周揚親自駕著馬車行在中間。
「二哥,委屈你了,讓你親自駕車。」
「無妨。」
周揚頭上戴著斗笠,手里馬鞭輕輕揚起,在空中甩出記響亮的鞭花。
「接下來怎么做?我們就駕著馬車直接進會館嗎?」
「見機行事吧,我現在也還不清楚。」
蘇大為坐在他後面,身上早換了普通伙計的布衣,額頭纏著汗巾,袖子挽起,露出肌肉虯結的小臂。
一身古銅色的腱子肉。
任誰也不能將他與長安縣不良帥聯想到一起。
易容裝扮,對他來說,實在是簡單不過。
借著公交署的優勢,甚至連馬車上運的那些貨,來前他都借口檢查馬車車輪,多拖了半個時辰,借機將貨物檢查了一遍。
結果,並沒有任何發現。
至少蘇大為沒從那些燈具里,發現有什么隱藏的秘密。
這就有些奇怪了。
這些倭人,費盡了心機,用傳信的方式,難道就是訂這么一批燈?
他們買燈回去,是想廁所里點燈找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