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營正,你莫要開玩笑了……」
崔六郎按說也不是膽小之人,但在這樣的氛圍里,聽到蘇大為的話,還是感覺心里咯噔一下,說話都有些結巴了。
「死人……死人如何能說話?」
「很快你就知道了。」
蘇大為不去理會他,招呼一聲高大龍,和老鬼桂建超一起,走入棺材群中。
院內的棺材排列得整整齊齊,橫大約十二口棺材,豎也有十幾口。
大白天里還好,在夜里站在這些棺木中,難免不讓人多想。
越想,就越覺得瘮得慌。
跟著崔六郎的幾名手下,忍不住牙關碰撞,發出磕齒之聲:「崔……崔郎君,這……這是做甚?」
「大半夜,說,說是查案……怎地要跑到義庄來。」
「還要開棺不成?那,棺木里,會不會有,有……」
有什么,沒人敢說下去。
只見蘇大為、高大龍他們在那里一排排的搜索,似在尋找什么。
「就是這里了。」
蘇大為回頭看了一眼,向崔六郎招手道:「六郎,還愣著做甚?過來。」
「蘇營正……」
「過來。」
崔六郎臉上的苦澀,都快苦得滴出汁來。
「大唐崔六郎,還怕幾具屍體不成?你,過來,把這棺材板打開。」
蘇大為對著畏畏縮縮,走上來了崔六郎,向身前的棺木一指。
黑色的棺材,與周圍的並沒有什么不同。
不過仔細看,在棺木的側面,好像被人以朱砂畫了一道。
畫的什么,黑夜里看不太分明,依稀看著像是某種符號。
莫非是真的……
真的鎮住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想到這里,崔六郎的表情變得十分精彩。
他沒聽蘇大為的動手去開棺,相反鼓起勇氣抗議道:「蘇營正,我們查的案子,與這義庄不相干吧?為何要深夜……」
「相不相干,我說了才算,打開。」
蘇大為沖他冷聲道。
巨大的壓力下,崔六郎心里頓時沒了抵抗的勇氣,只得低頭,伸手碰到那冰涼的棺木,濕滑的,似乎還帶著某種液體。
他的手頓時像是被蛇咬中一樣,閃電般縮了回來。
在蘇大為和高大龍等人的注視下,頗有些惱羞成怒的轉頭向身後的心腹道:「你,還有你,你們倆把這棺木打開,快!」
跟著他的差役頓時傻眼了。
一個個面面相覷。
來時只知道是查案,天知道是要挖人棺材板啊。
沒法子,在崔六郎的喝叱下,只得硬著頭皮上去,兩人找來橇桿,從縫隙插入,將棺板橇開一條縫隙,然後一番賣力,將棺釘橇出。
費了一番功夫,終於將棺材板揭起。
呯!
木板落里,好大的聲響。
崔六郎嚇了一跳,後退了幾步,臉色陰晴不定的盯著那棺材,猜測著里面會是誰的屍體。
這么會功夫,他總算沒那么害怕,也恢復了幾分思考能力。
棺材上了釘子,自然是被杵作驗過的。
在這義庄里,多半是來路不明的屍體。
蘇大為這次帶大家來,顯然不是正常途徑,所以要趁夜,偷偷潛進來。
他到底要做什么?
要查的莫非是……
仿佛印證他心中的猜測,蘇大為道:「六郎,你過來,看看這是不是那位『蛇頭』?」
果然如此!
崔六郎徹底清醒了,一邊小心的挪步過去,一邊向蘇大為道:「蘇營正,這殺人案,理當是移交大理寺或者給縣衙處理,咱們用得著如此么?」
有老鬼桂建超這個「外人」在場,他不敢提倭正營的案子,只能如此暗示蘇大為。
這話說完,卻見蘇大為眼神怪異的看著他。
「我就是長安不良帥,這殺人案,不還是歸我管嗎?」
「這……」
管,管你媽呢!
你是不良帥,老子又不是不良人!
老子是倭正營副營正!
都說了此案與倭人細作無關了,只要移交出去,大家當做無事發生,又可以逍遙快活一陣子。
這蘇大為怎么就長了個愉木疙瘩腦袋?
自他回來了倭正營,就多事,揪著一件事不放,不讓大伙消停!
崔六郎臉上掛笑,心里卻似在罵起了麻買皮。
雖然倭正營初創時,他曾在蘇大為手下做事,也甚是用心,但是兩年的時間,心性是會變的。
現在的他,經營倭正營兩年,又為副營正,蘇大為不在時,倭正營幾乎他說了算。
內心深處,自不可能再覺得蘇大為如何了不得。
只是礙於蘇大為身上有著武氏那層關系,不得不隱忍幾分。
「六郎,是不是此人?」
「我看看。」
崔六郎裝模作樣的,低頭向棺木去看。
但今夜本來就黑,為了隱秘周圍又沒亮燈。
這棺木中,黑黢黢的,就有如一個黑洞。
什么都看不清。
在蘇大為的催促下,他不得不忍住心頭的嫌棄,往棺木里再湊近一些,努力瞪大雙眼。
就在這時,一種屍體腐爛的味道沖起。
嘔~
崔六郎不及細看,一股劇烈的嘔吐感,從腸胃里向喉嚨翻涌上來。
他扭過一邊,蹲下身,發出嘔嘔聲響,今晚吃過的晚飯,連同茶水,從口鼻里噴涌而出。
空氣里頓時彌漫出一股未消化完食物的酸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