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下午學的。」
安文生一臉古怪的表情:「下午你在看資料,她找了這邊人教他扶余話,我幫她找的人。」
那表情,分明在說:誰特么知道,聶蘇居然一下午就能說扶余話了,妖孽啊!
正常人學外語,就算像他安文生這樣天資聰穎,當年學突厥話,還用了數月時間。
這聶蘇還是人的腦子嗎?
語言奇才?
蘇大為與安文生正大眼瞪小眼,只聽輕微破風聲。
聶蘇早已從洞口穿了出來。
沒等蘇大為開口問,她先得意洋洋的邀功。
「阿兄,我問到了,這人是夫余台里的書薄,相當於大唐的主薄,他告訴我鬼室福信今晚在南台宴請客人,離這里不遠。」
說著,又指了一下下面:「人我打暈了,沒兩個時辰醒不過來。」
蘇大為向她豎起大拇指,忍不住問:「你的扶余語……」
「下午學的呀。」
「學這么快?怎么做到的?」
「沒什么啊,我就是讓人把扶余語常用的說一遍,再解釋給我聽,一遍就記住了。」
好吧,人比人氣死人。
這天生的,羨慕不來。
「阿兄,我來帶路,跟我來。」
「等等,要是那人醒了……」
「醒了也不要緊,泄露機密乃是重罪,諒他不敢聲張,而且我把你送我的短刀釘在桌上了,夠嚇唬他了。」
「什么短刀?」蘇大為一愣。
「就是上次你去萬年宮帶回的那把。」
聶蘇說起來,還有些依依不舍。
上次蘇大為陪駕萬年宮,後來萬年宮大水救出李治。
回來也沒別的,就是追可疑之人時,撿到過一把類似後似脅差的倭人短刀。
這刀他送給聶蘇了。
沒想到聶蘇居然……
不過稍一想,蘇大為立刻明白了聶蘇的用心。
若是方才那人真敢把泄密之事說出去,夫余台的人順著這短刀,什么也查不出來,只會被引到錯誤方向。
至於說,當年積石蓄水,引發萬年宮洪水的那批人,會不會從這把留下的短刀查到什么。
不會吧不會吧。
那刀都多少年了,誰還記得此事。
何況萬年宮的洪水,最可疑的是西突厥至運,此人已死多年,自然不可能詐屍跑到百濟來認這刀了。
「你想的周到,走吧。」
得蘇大為一句誇獎,聶蘇臉上頓時露出喜悅之色。
她向著南面方向指了指。
帶著蘇大為與安文生沿著高低起伏的建築繼續前進。
大約盞茶時間後,來到一處造型華美的大殿上。
「這里就是南台。」
聶蘇低聲道。
蘇大為點點頭,與安文生對視一眼,兩人一齊動手。
慢著。
等想要揭人房頂的時候才愕然發現,這里的頂部,居然不是普通的琉璃瓦,而是大片燒制陶瓦,雕的紋飾甚為精美。
這種特制的瓦,不光大,而且咬合緊密,要想不發出一點動靜,將其揭開,幾乎是不可能辦到的。
「阿彌,這……」
蘇大為搖了搖頭,指了指屋檐方向。
身體悄無聲息的潛過去,用腳尖勾住屋檐突出的一角,將身體倒掛下去。
大唐的建築四角會有飛檐,多雕刻龍子異獸。
百濟也有這樣的習俗。
角勾著突起的飛檐獸吞,蘇大為以倒掛金勾的姿勢,透過光亮的窗,向內看去。
窗半開,里面燈火極亮。
一眼看去,看到大殿寬闊,似乎正舉行一場宴會。
坐在殿中最上首主位的,乃是白天見過的百濟權臣,夫余台南台座首,鬼室福信。
他此時一身黑色衣衫,袖口滾以異獸金邊。
白天頭上的斗笠早已摘下,露出真容。
此人年近四旬,方面大耳,顴骨微隆,高聳的鼻上,是一對虎眸,凜凜生威。
頷下胡須茂密。
給人第一眼的感覺,此人坐在那里,恰似一頭坐虎。
從骨子里,就透著一種久居人上,手握重權的威勢。
雖然嘴帶微笑,看似神情慵懶。
但觀人觀神。
以蘇大為的眼光來看,此人猶如獨行山林的猛虎,看似人畜無害,實則最危險不過。
不愧是百濟的名臣。
蘇大為心中暗自琢磨。
按白天所查資料,對付李大勇的圈套,多半出自此人手筆。
等一切查清,先把百濟情報線中的叛徒除掉,最後再收拾鬼室福信。
凡是參與暗算李大勇之人,有一個算一個,一個都別想逃。
蘇大為正在心中思索,冷不防腳尖勾住的飛檐異獸松動,突兀一顫,發出「喀」的一聲輕響。
「什么人?!」
殿內鬼室福信耳廓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