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
道琛黑沉的眼眶里,隱隱見到厲芒一閃。
「可以做得事有很多……我們有足夠的時間,來消化泗沘城。」
「道琛,我不明白。」
「聽不明白不要緊,你只要好好坐在王的位置上,便能坐享復國後的百濟江山。」
道琛收起身上的殺意,沖扶余豐和顏悅色道。
「買召忽是誘餌。」
夜幕籠罩,蘇大為坐在船艙里,向坐在面前臉色有些發白的王孝傑道。
說來好笑,王孝傑也算是大唐騎兵里的宿將,是從行伍之間,憑軍功一點一點殺出來的,勇猛自不必說。
他在馬戰上,膽色過人,但在登船以後,卻明顯承現「旱鴨子」的特點。
有些暈船。
這一整天,他都縮在船艙里,吐得昏天黑地。
直到入夜,海船停舶,他才能走出來稍稍透透氣。
但平時那張泛黃的臉龐,卻變得比紙還白幾分。
反倒是一起的婁師德完全適應。
婁師德來自荊揚,南人擅舟,大概是天生親水,雖然第一次坐海船,卻適應得很好。
此外安文生、黑齒常之也還行。
南九郎稍微有些不適應,但沒王孝傑反應這么厲害。
內河的風浪,始終無法和大海相比。
王孝傑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向蘇大為一邊喘著氣,一邊吃力的拱手道:「都督,此話……怎,怎講?」
「買召忽距離高句麗三京之一的漢城極近,只有四十余里,騎兵在一個時辰內就可以趕到,這是個誘餌。」
「可我們很順利,並沒有遇到敵人的援軍。」婁師德在一旁道。
「真的順利嗎?再仔細想想。」
被蘇大為一提醒,婁師德猛地反應過來,似乎,唐軍剛撤出城,高句麗的騎兵部落就到了。
若是晚上一時兩刻,只怕就會是另外一個結局。
想到這里,婁師德一個激靈:「都督,你是怎么做到的?」
「情報。」
蘇大為微微一笑。
這時,聽到有人在外面輕拍艙門。
蘇大為側耳聽了幾聲,喝了聲進來。
外面的人這才推開門。
一個風塵仆仆,面有風霜之色,身著突厥人衣衫的中年漢子走了進來。
他長著方面,濃眉,頷下有著依須的胡渣。
頭發在頭頂上簡單的束起,身上背著弓和箭壺。
若換一個地方,一定會被人認為是本地獵人。
可現在,是在唐軍的海船上,這個獵人裝扮的人出現,反倒顯得十分詭異。
黑齒常之忍不住問:「這位是?」
「趙胡兒,見過都督及幾位將軍。」
趙胡兒叉手道。
蘇大為在一旁介紹:「他叫趙胡兒,是跟著阿史那道真的,永徽五年征西突厥時,他也在,我曾和他還有阿史那道真,一起對付突厥人。」
說著,又指了指趙胡兒:「趙胡兒箭術了得,最擅長捕獵。」
被蘇大為一誇,趙胡兒忙低頭道:「不敢當,都督言重了。」
黑齒常之對趙胡兒不熟悉,一時還沒想到許多。
而婁師德和王孝傑,都深知趙胡兒之能。
可趙胡兒不是跟著阿史那道真的嗎?
這樣一個出色的突厥騎將,突然棄馬上船,出現在海船上,怎么看,都覺得古怪。
安文生在一旁嘿嘿一笑:「阿彌,你這一手越玩越漂亮了。」
婁師德與黑齒常之幾乎同時醒悟過來。
想到一個問題。
蘇大為從決定出兵數百里,攻掠高句麗的買召忽時起,身邊眾將沒有任何人看到蘇大為調用資料,或者派出斥候。
那么蘇大為是如何知道買召忽的情況?
他是怎么確定買召忽有大量糧草。
又是靠什么說服了劉仁願以及劉柏英同意了他的冒險計劃。
又是怎么能恰到好處的踩對節奏,洗劫了買召忽,在高句麗援兵趕到前,從容撤離。
這一切,若有一個環節出錯,這支突擊的唐軍,便會遭受滅頂之災。
說起來,兩千四百余唐軍在蘇大為的帶領下,從泗沘城出發,玩了一次漂亮的閃擊戰,搶了一大堆糧草。
整個過程好像簡單到不能再簡單了。
可問題真的是這樣嗎?
不,在蘇大為背後,一定有一個極其龐大和嚴密的情報網,才能支持他做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