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論戰(2 / 2)

大唐不良人 庚新 1586 字 2020-10-01

這一下,連坐在座中沒怎么開口的婁師德、崔器都來了興趣,停下手里的酒杯,一臉探詢的看向蘇大為。

「咳咳,那我就隨便說幾句,酒座上的話,權當戲言。」

開口說是戲言,但是舉起酒杯,心里則是認真的思考起來。

許多東西,有著後世的見識,可能比較容易理解。

但涉及諸如民族意識形態,國家意識這些,則很難和大唐的兄弟們講清楚了。

自從有國家民族意識這玩意覺醒,一個國家,想征服另一個國家,十分困難。

所謂的兼並,所謂的融合,時間跨度往往需要以百年計。

這是一個漫長的博弈過程。

像中國收服吐蕃、雲南等地,都要到後世近代後,才真正有效控制。

略一思索,蘇大為用這時代大家能聽懂的話道:「堡壘都是從內部攻破的。

內部局勢穩定的勢力,遭受外力時,只會變得更加團結。

比如隋煬帝持續對高句麗用兵。

高句麗國力、兵力雖不如前隋,但一心抵抗,最終反而是拖垮了大隋。

太宗貞觀十九年征遼東,雖然取得一系列軍事上的勝利,但受限於遼東的冬季酷寒。

最終也沒能取下高句麗。

但是太宗持續用兵,和用疲弱高句麗之策還是取得了效果。

如今的高句麗,比之太宗朝,還有前隋,已經虛弱了太多。」

婁師德在一旁忍不住道:「蘇都督的意思是,只有他們內部動盪,我們才有取勝的機會?」

「是這樣。」

蘇大為點頭道:「敵人內部因矛盾而分裂,勢必無法集中全力,這對我們來說,是最大的時機窗口。

我們可以集中力量,攻擊他們的弱點。

敵分而我專,可一戰而勝。」

想了想,蘇大為又道:「其實《孫子兵法》里也提到過,攻城為下,攻心為上。

如果能令敵人內亂,敵人將不戰自潰。

有時甚至不需要真刀真槍的打。」

這番話的意思其實就是,軍事是政治的延伸。

只要政治上能取得勝利,也未必要發動熱戰。

能用的牌多了去了。

「風聲鶴唳,前秦自潰。」婁師德是二十多歲就考上科舉的文人,他的頭腦沒得說,蘇大為一提,他便懂了。

「不對,阿彌,我覺得你說得不對。」

蘇慶節還在一旁摸著下巴揣摩,阿史那道真卻叫起來:「像你這么說,高句麗、百濟這些地方不發生內亂我們就很難攻下,但你看,蘇總管當時滅百濟只用了二十多天,你攻占倭國,擒下倭王高市,好像也只用了三個月。

這兩國,可沒聽說有什么內亂。」

蘇大為將杯中酒喝了一口,失笑道:「道真,你這話說的,我問你,蘇總管攻百濟時是怎么用兵的?」

「怎么用兵?」

阿史那道真一愣,蘇慶節在一旁已經接話道:「當時我阿耶從熊津港登陸,我軍十萬,沿熊津江水陸並進,直取泗沘。」

「對啊。」

蘇大為轉了轉酒杯:「泗沘是百濟的都城,相當於一個人的心臟,我軍直插百濟心臟,他亂不亂?」

阿史那道真眨了眨眼,沒說話。

婁師德在一旁道:「自古襲取敵國都城,都是一招險棋,昔年春秋時,勾踐趁夫差去中原征霸,率軍攻克吳國都姑蘇,一戰滅吳。

還有吳國的孫武,用十幾天功夫,攻入楚都郢,逼得楚人遷都。」

崔器最愛聽這種攻滅它國的故事,聽得連連喝酒,興奮的臉色泛紅。

蘇大為繼續道:「蘇總管在泗沘城外,一戰滅了百濟都城的主力,並及各地趕來的援軍,嚇得百濟王扶余義慈帶著太子扶余隆逃走,這算不算是攻心?」

「呃……」阿史那道真瞠目結舌。

「此後蘇總管圍住泗沘,圍而不攻,令城中生亂,扶余泰自立為王,扶余隆的兒子文思怕被扶余泰清算,趁夜出逃,並帶動城內大亂,無數臣民爭相投奔我軍,這算不算是攻心?」

「算!」

這一次,不等阿史那道真回答,蘇慶節已經在一旁斬釘截鐵的回應。

這說的都是他阿耶的光榮戰績,他也是與有榮焉。

「所以兵法書上的東西,道理都是現成的,但是如何活用,就要看各人自己的本事了。」

蘇大為放下酒杯:「至於我征倭……一來,倭國經過白江口之敗,已經元氣大傷,此其一。

二來,從對馬島到倭國九州,也就幾十海里,船順風一日即到,距離不算遠。

這是我攻倭的前提條件。

至於說內亂么,倭國經過白江口之敗,大量門閥貴族都落入我軍手中,連他們中大兄都成了我的囚徒。

有這些帶路黨,我軍登九州作戰,又直取倭國國都築紫,豈非和蘇總管滅百濟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