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虎見李仙宗走了,這才拖著雨傘,慢慢走上來:「太史令的孫子,感覺也不似尋常人。」
「如今是秘閣郎中。」
蘇大為糾正他道:「家學淵源,他的本事應該不錯。」
「我們現在做什么?」
「回去吧。」
「嗯?」
「大虎你送我回家,今晚就在我那住下,到家了我們再聊聊案情。」
「好。」
高大虎痛快答應下來。
雖然他如今娶了媳婦,但妻子賢淑,平日里他在外面奔忙查案,也不會說什么怪話,把家里操持得極好。
更何況如今是為了案子去蘇大為家住一宿。
……
「阿兄,還有高二哥,瞧你們這一身雨,衣衫都濕了。」
聶蘇端著一盆熱湯進來,見著蘇大為肩頭浸著雨珠,不禁嗔道:「阿兄也太不注意自己身子了,要是染了風寒怎么辦。」
「酸~」
高大虎在一旁拍著大腿,故意誇張的叫道:「我可酸死了,就阿彌那身子骨,冬天把他按在雪地里,雪都能化開,你還擔心他淋點毛毛雨能生病?」
「呸,人家不理你了。」
聶蘇向高大虎嗔了一聲,轉頭又向蘇大為道:「我去給阿兄還有二哥拿替換的衣服,把濕衣換下來。」
「小蘇,不用麻煩,生盆火,衣服一會就自干了。」
「不麻煩,我去拿衣服,你們邊吃邊聊。」
聶蘇嫣然一笑,站起身:「我要不去,一會阿娘又會說我憊懶,這些活兒本該女人來做的。」
說完,她站起身,替蘇大為和高大虎親手各盛了一碗湯,這才轉身離開。
高大虎看著聶蘇的背影,嘖嘖有聲道:「當真是女大十八變,現在越來越有大婦的樣子了。」
「少貧嘴,說正事。」
「好好。」
高大虎笑著,捧起湯碗吹了吹,湊到嘴邊滋溜一聲,吸了一口。
滾燙的湯汁又香又濃,順著喉頭落入腹中。
只覺胸腹一暖,精神一振。
剛要開口,就聽大門被人重新拉開。
一位中年漢子,從外面冒著雨走進來。
「你們倆來了也不告訴我,還是聽小蘇娘子說才知道。」
兩人回頭一看,來的是李博。
蘇大為招手:「來得正好,這案子正要找你們一起商量。」
「案情進展如何?」
李博白天忙著都察寺的公務,倒沒隨蘇大為奔波。
但他心里也牽掛著此案。
聽說蘇大為回了,便忙趕過來。
一屁股在席間坐下,聽著高大虎在一旁將白天和之前發生的事,大致說了一番。
李博的眉頭,漸漸皺在一起。
「這種案子,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大活人能在自己家里溺水而亡。」
「所以才覺得奇怪。」
「說起此事,方才李仙宗和我提到,高陽的死,可能與巫蠱有關。」
「巫蠱?」
李博倒吸了口涼氣:「要是沾惹到這個,那就真是潑天大案了。」
說完,目光頗有些復雜的看向蘇大為:「阿彌,我還真不知你是運氣好,又或者是運氣差。」
「關關難過,關關得過,好不好,這關都得過去。」
蘇大為淡淡一笑。
「對了,白天我還去了一趟兵部,見了一下蕭嗣業。」
「嗯?」
「李博,你熟讀經史,你想想,從我回長安,遇到那奇葩的刺殺案,現在又被高陽公主離奇的案子給纏上,這,真的是巧合嗎?」
「你是說……」
「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只有精心設計。」
蘇大為手捧著湯碗,輕輕吹了口熱氣。
但他的眼里,卻沒有一分暖意。
有的只是鋒利銳意。
房內一時安靜。
只有窗外的風雨聲,不斷拍打著窗門。
鯨油燈的光芒被風雨所侵,不停閃動。
良久。
蘇大為低聲道:「我們都是一條蠅上的螞蚱,今天這番話,只能你我三人知道,絕不可傳到旁人耳中。」
「阿彌放心,唇亡齒寒的道理我們都懂。」
「你在,我們便在,若你這邊出狀況,我們幾家,豈能獨存。」
蘇大為微微點頭:「那好,我便說說我的想法,你二人幫我參詳一下。」
如果安文生在就更好了,可惜,他最快也得到年中才能回。
蘇大為斟酌了一下,緩緩道:「上次被刺之案,雖無直接證據,但我相信,李義府背後站著的是陛下。」
這話說出來,高大虎與李博兩人對視了一眼,彼此難掩心中驚駭。
蘇大為這個時候提這個,就不單單是討論案情這么簡單了。
必然還牽扯到朝廷勢力的消長。
牽扯到更深層次的權力博弈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