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大為向仵作點點頭:「不忙敘舊了,先查案吧。」
「是。」
仵作叉手行禮,然後向一旁的差役打了聲招呼。
大理寺和縣里的不良人,都是做慣了案子的,各自分工開去。
有做現場查探,有詢問家人做筆錄,有將現場用繩和石灰圈起來,避免被人破壞。
還有像蘇大為這樣,帶著仵作,直接進入發生命案的屋子。
一進門,一股古怪的帶著某種蛋白蛋燒焦的味道,撲面而來。
縱使心中早有准備,蘇大為也不禁皺了下鼻子。
大理寺和長安縣的仵作倒是早有准備,掏出手帕在鼻前系上。
蘇大為看了他們一眼,心想這算是古代原始版本的口罩。
他也依樣畫葫蘆,從袖子里取出自己的隨身手帕,在鼻前系了一下。
心里尋思著,以後如果要想查案方便,看來還得准備一些查案和法醫的行頭。
什么羊腸手套,蠶絲手套可以來一副。
還有各種外科解剖刀具,正規的口罩,等等。
屋內光線十分昏暗,蘇大為走到窗邊,細心檢查了一下,沒發現特別的痕跡,向兩名仵作做手勢比劃了一下,然後將窗推開。
陽光從窗外透入,一瞬間將靜室照亮。
可以看到,屋內就是正常的卧室家具,沒有特別之處。
唯一特殊的地方,就是地上多了個火爐,還有一具屍體。
屍體體表漆黑,雙手如鳥爪般伸向半空,早已僵直。
那張臉,也跟漆炭一般,看不清面目。
「之前我聽說現場沒有燃火之物,這個爐子是什么?」
蘇大為稍微提高了一點音量。
剛好錢八指帶著一個婦人進來。
「這是崔渙家的,周娘子。」
「見過幾位郎君。」
周娘子向屋內眾人施了一禮。
她的年紀在三十左右,歲月已經在她身上留下痕跡,臉頰肌膚不再光潔,眼角已有細紋。
不過身材依舊窈窕。
看得出來,年輕時應該長得不錯。
她的眼睛浮腫,眼中泫然有淚,顯然崔渙的死,對她是個不小的打擊。
「周娘子免禮了,你是怎么發現崔渙出事的,能把經過詳細說一下嗎?」
蘇大為一邊說著,一邊向沖他投來詢問眼色的兩名仟作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先開始工作。
現在蘇大為既是不良帥,又在大理掛了個大理寺少卿的職,查案起來,兩邊的人都要以他為馬首是瞻。
周家娘子用衣袖拭了拭眼角,聲音略有些沙啞,但卻異常溫柔甜美:「昨夜用過晚膳,我家郎君說累了要休息,我看他臉色不太好,便伺候著洗漱,後來他說今晚要一個人休息,我便去偏房了。
等到天亮,我見他房里一直沒動靜,擔心誤了府里點卯,便來喚他。
誰知叫了許久不見他答應。
心里一慌,便推門看了一眼。」
說到這里,周娘子的聲音哽咽了一下,眼中淚如雨下。
「就……就看到郎君躺在地上,已成不成了……」
「之前縣里接到報案時,我手下與我說,說是現場沒有失火的痕跡,可是這里有個火爐。」
蘇大為看了一眼,爐中一片漆黑,在爐角和房間地上,還有許多黑灰余燼。
這說明,死者生前,在燒東西。
而還還燒得不少。
「妾身一時情急,現在也不記得當時說了些什么,但你們看看,就是一個小火爐,四周家俱都完好,怎么可能就把人燒成這樣。
況且人如果著火,一定會痛苦,一定會呼叫求救,可是這……這里也沒有他掙扎的痕跡。
妾身睡眠淺,若是郎君有呼喊,定然會驚醒。
可是一覺到天亮,也沒聽到任何響聲。
這……
這實在有違常理!」
蘇大為默默聽著。
錢八指看看婦人,又看看正圍著屍身忙碌的兩位仵作。
摸了摸下巴,沉思起來。
蘇大為想了想開口道:「我還有一個問題。」
周娘子擦拭著眼下淚痕,抬眼看向他。
那眼神,真是我見猶憐,梨花帶俏。
蘇大為卻不為所動,平靜的看著她:「我進來的時候,感覺屋內黑暗,以我的視力,都不能第一時間看清屋內地下躺的什么,周娘子不過尋常婦人,如何知道崔渙出事了?
正常人應該是直接走進房,那樣的話,難免踩蹈到躺在地上的屍體。
可是我看過,都沒有。
你的腳印,只在門前一塊停住。
這一點,你做何解釋?」
錢八指,以及正在查驗屍體的兩名仵作,所有人的動作一僵。
然後齊刷刷盯在周娘子身上。
難不成,凶手便是眼前的婦人?
「你……你難不成還懷疑我?」
周娘子哆嗦了一下,眼中閃過驚慌之色。
「周娘子,若是此事你無法解釋,那就請你隨我們回衙門走一趟。」
蘇大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