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么說,分明是提醒我,是我認識的?」
「哈哈,是郭行真手下的道人。」
「又是郭行真。」
蘇大為一驚。
高陽公主的案子,莫非還能牽連到郭行真的頭上?
隨即心中又是一喜。
不論郭行真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若真與此人有關。
蘇大為倒是不介意送他一程。
摟草打兔子,既查高陽公主的案子,也將這些覬覦都察寺權力的人,一並送走。
這是最優解。
蘇大為手扶著桌案在沉思,高大虎看了看他道:「我還有許多案子要查,我先帶隊去查,等有新發現,再和你說。」
「成,你去吧。」
蘇大為向他點點頭。
目送高大虎大步離開,他從桌上抽出一張紙,拿過硯台,開始磨墨。
這個時候,就有些懷念在家里,有聶蘇替他磨墨,紅袖添香。
人果然由儉入奢易。
現在居然連自己磨墨都嫌麻煩了。
蘇大為自嘲的搖搖頭,很快收懾心神,提起毛筆飽沾了墨汁,在紙上書寫起來。
他需要整理一下思路。
看看高陽公主的案子,有什么新的線索。
金寶神枕,巫蠱,李義府,郭行真……
郭行真那古怪的,用詭異煉丹的手段。
太子李弘,治病。
蘇大為的毛筆略停了一停,總覺得,這些人和事,背後有某種隱秘的聯系。
只是他還沒找到其中的關竅。
「寺卿。」
耳中聽到聲音。
蘇大為抬頭看去。
李博臉色凝重,從大門處走來。
「怎么?」
見李博的面色不對,蘇大為擱下毛筆,伸手在桌上寫滿字跡的紙上一抹。
「寺卿,出事了。」
李博臉上罕見的嚴肅,甚至有一絲焦慮。
「什么事?別急,慢慢說。」
蘇大為看了看李博的神色。
心中已經可以確定,確實是有重大的事發生。
否則以李博的心性定力,不至於如此失態。
「宮里的消息。」
李博左右看了一眼,向蘇大為走近一步,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下午陛下召見了李義府等人。」
「嗯。」
蘇大為點點頭。
他是看著許敬宗和李義府走出紫宸殿的。
並不奇怪。
「李義府向陛下進言,言及都察寺權柄太大,應該效仿慣例,分而治之。」
「什么慣例?什么分而治之?」
蘇大為心里一突。
沒想到,居然是涉及都察寺之事。
這幾天,他一直翻來覆去的在想這件事。
不料卻在此時,以這樣的方式,得到證實。
李義府,果然是要對都察寺下手。
但卻和蘇大為想像的有些不一樣。
「所謂仿舊制,便如相權,一分為三。」
唐朝的相權,分別在中書省、尚書省和門下省上。
將相權一分為三,相互制衡。
堪稱最穩定的相權架構。
而按李義府對李治的進言,那便是要將蘇大為的都察寺卿權力,一分為三?
蘇大為先驚,後怒,接著是感覺毛骨悚然。
昨天在聽王勃說此事時,他雖然心中警惕。
但在最深層處,卻又有一種念頭,覺得不可能。
李治是雄主,怎么可能將都察寺這種權柄,交到李義府這個大陰人手里。
但是現在聽到李博帶來的消息,他瞬間醒悟了。
李義府,或許並不能得到都察寺,但他要將都察寺寺卿的職權,效仿相制一分為三,卻很有可能實現。
堪稱釜底抽薪之計。
都察寺的權力有多大,別人不知道,但李治肯定很清楚。
以李治習慣,可以忍一時,但卻不太可能一直容忍都察寺無限膨脹下去。
一分為三,很符合李治的帝王心術。
李義府,不愧是李義府。
這一下,只要李治點頭,蘇大為的權力,瞬間就會縮水到以前的三分之一。
再之後,李義府或者郭行真,可以從容安插自己人上位,占住權柄。
一點一點擠壓蘇大為的生存空間。
這些,都是極有可能發生得。
「寺卿,怎么應對?」
李博頗為擔憂的看向蘇大為。
這件事,關鍵在當今天子李治身上。
蘇大為,恐怕也無能為力吧?
李義府這招,完全是陽謀。
就算告訴蘇大為又如何?
李義府若在紫宸殿對蘇大為提出,仿相權,將都察寺職權分立,難道蘇大為還能反對不成?
要做陛下的忠臣啊。
這事李治自是樂見其成。
李義府此計,實在是撓到李治的癢處。
如何化解?
李博拳頭暗自捏緊。
若真的按李義府的計劃,去肢解都察寺,不光蘇大為的位置變得極為危險,他們這些跟著蘇大為的人只怕……
「絕不能讓李義府此計得逞。」
蘇大為手撫桌案,眼中閃過一抹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