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方護院們的注意力轉過來以前,成功躍上寢卧的房頂。
到了這里,仍不能算成功。
如果是普通的民宅,那揭開瓦片,掀開房頂,就可以鑽入了。
可這里是相府。
李義府府上的建築構造,都按著極高的級別。
光是房頂的琉璃瓦,就用了三千多片。
層層疊加,牽一發而動全身。
揭一兩片不要緊,要是揭得多了,難保其他的瓦不會松弛,甚至從屋角跌落。
就算能悄然揭開,下方還有細密的木料形成田字型的架格。
要破開,還得花一番功夫。
而且難保不發出聲響。
蘇大為伏在屋頂,沉思再三,終於動了起來。
他的身體如壁虎一般,順著屋檐悄然滑下。
以倒掛金勾的方式,掛在屋角的飛檐之上。
不遠處的護衛,雙眼全盯著外面,全沒想到,有人已經潛到了身後。
所謂燈下黑。
蘇大為摒住了全身的氣息,連毛孔都閉住,沒有一絲氣味外泄。
他伸手輕輕一揮。
寢卧的窗,悄無聲息的開了一條縫。
里面隱隱有燈光透出。
李義府居然還沒入睡?
這下,有點棘手了。
計劃的時間只有一個時辰,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李義府對蘇大為都察寺是步步緊逼。
時間拖得越久,就越不利。
他並不確定,今日之後,還有沒有機會,有沒有信心和膽氣,再探相府。
所有的思緒在心中一閃而過。
他終於下定決心。
貼著房檐悄然爬下。
一只眼睛貼在窗縫,向里面看了一眼。
整個世界都顛倒過來,好像盜夢空間一樣。
略有些不習慣。
好消息是,燈光是從屋內深處透來,窗邊沒人。
但壞消息是,卧室分內外。
靠窗的外間,有侍女陪睡在外面,蘇大為若想從窗進入,勢必會驚動屋內的侍女。
停了一息之後,蘇大為鼓起腮幫,撮唇向窗縫內輕吹了一口氣。
屋內燈燭搖曳,嗤的一聲熄滅。
有人發出輕微驚呼聲:「哪來的妖風。」
「快把燈點上,莫要驚擾了大郎。」
火石的光芒閃過,鯨油燈的燈光,重新照亮了寢室。
不過這燈光遠比普通的鯨油燈要柔和得多。
外表有一個薄如蛋殼的琉璃罩做燈罩,將光線收攏,令其柔和,不會影響人睡眠。
這是長安西市鯨油燈坊所制的燈。
一只如玉般的妙手,在燈罩上輕撫了兩下。
手的主人是一名年輕的女子,二八年華,玉靨微紅,抬手輕拍了兩下酥胸。
似是為沒有驚動到屋內的人松了口氣。
她向著手邊的床榻看去。
半透明的紗幕後,李義府的身影翻了個身。
女子的注意力全在床上,全沒注意到,在自己頭頂上方的房梁,不知何時,多出一個人影。
蘇大為的雙眼,俯視著下方,雙眸神光奕奕,一點一點的搜索著。
尋找一切值得他懷疑的線索。
如果有收獲最好,若是沒有收獲,也是極有可能之事。
有時候,成功除了靠實力,還要看運氣是否站在他一邊。
就在蘇大為心中略有些焦躁時,站在床榻邊的女子,輕解羅裳,露出皎潔的肌膚。
圓潤的肩頭,在油燈柔光之下,散發出如象牙般誘人的光澤。
精美得好似世上最完美的藝術品。
蘇大為下意識想要移開視線,但下一刻,他的呼吸微微一頓。
下面的女人,輕輕掀開紗幕,爬上床榻。
就在紗幕掀開瞬間,蘇大為的目光穿了過去,一眼看到一個令他震驚的景象。
金寶神枕。
金寶神枕在李義府的脖頸下。
太宗傳給高陽的寶枕,如今在李義府的脖頸下,被他枕著睡眠。
他想做什么?
此乃違制!
以蘇大為的定力,此時也忍不住心頭狂跳了兩下。
他沒想到,這次潛入,居然有這樣的發現。
本來還在頭痛,萬一沒有發現,或者發現的東西,不足以扳倒李義府。
但是見到這寶枕得一瞬間,心中所有的石頭落地。
李治,絕不會允許手下的臣子有非份之想。
不管李義府出於什么理由,李治都不可能將太宗的寶枕賜給他。
此乃皇家之物。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如何將寶枕從李義府的脖頸下取回。
想了想,蘇大為打消這個念頭。
與其取出,不如暫時保持現狀,免得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