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天下何時少過門閥?
陛下並沒有將世家貴族一棒打死,在朝堂中,仍有大量我們的人。
陛下是真正冷靜高明的帝王權術,他要的是平衡,而不是殺戳。
武後的權柄日重,若陛下不想有主少臣疑,皇後獨攬大權的局面,就得開始謀劃了。
這一局,陛下只有廢後,或者增強門閥實力,與武後相爭,這兩種選擇。」
「妙啊。」
「你說,現在武後在想些什么?那可是個精明的女人,應該不會束手待斃吧?」
……
後宮中。
綾綺殿里珠簾重重。
隱隱的鞭韃之聲,一直穿過珠簾,間或夾雜著一兩聲痛楚慘叫。
守在殿外的宮女太監一個個面色蒼白,聽著那叫聲,仿佛就像是打在自己心頭一樣。
無數人悄然望向珠簾,但卻無人敢出聲。
被鞭打的是武後平日最寵信的女官,今日不知犯了什么錯,居然被武後命人重鞭三十。
嘖嘖,平日里身嬌肉貴的美人兒,怎么抵得住這般鞭韃。
三十鞭下來,只怕肉都要抽爛了吧。
武後對最寵信的女官都這樣,他們這些奴婢們,豈不更加危險。
能混跡在深宮中的,都是有眼力的。
心知武後心情不好,無不小心翼翼,生怕觸了武後的霉頭。
珠簾後,紗簾被宮人用如意攏起。
簾後的美人,將長發攏了攏,遮住了小半張臉。
她的耳朵上戴了一副白玉墜子,這是睡前忘記摘下來的東西,也是此刻唯一的裝飾。
武媚娘玉面微透紅霞,兩眼似睡非睡,帶著一絲嬌弱無力的慵懶風情,淡淡的問:「現在是什么時辰了?」
「回皇後,午時剛過,膳房問皇後是否現在用膳?」
「傳膳吧。」
武媚娘輕輕抬手。
兩名服侍她的使女輕手輕腳走上來。
腳步輕柔如貓。
她們的手里,拿著薄如蟬翼的紗衣,一人替武媚娘抬手,一人將衣披上。
幾乎不用武媚娘怎么動,衣飾便層層加上。
將她的曼妙收在精美華貴的衣袍下。
武媚娘終於起身。
宮女替她牽著衣角裙角,小心的帶她來到銅鏡前。
有使女上前替武後挽發髻。
「皇後想梳什么發式?」
「隨便吧。」
「梳個墜馬髻可好?」
「可。」
心靈手巧的宮女,手腳輕快的替武媚娘梳理發髻。
另有宮女上來,替武媚娘臉上補粉,貼花鈿。
待妝容定下,又有宮女上來替武媚娘披上雲肩。
「皇後真美。」
身邊有人說話。
武媚娘抬眼看了一眼走上前的女官,沖其她的宮女太監道:「你們且退下吧。」
「是。」
一群奴婢將梳妝的工具收拾齊整,倒退著退出去。
武媚娘向女官道:「如何?」
「回皇後,外朝現在……風向對你不利。」
「那些門閥還是不死心,以為彈劾我,就能得到想要的。」
「皇後,要不要……」
「不可。」
武媚娘伸手撫向自己修長的脖頸。
在那天鵝般的玉頸上,系著一枚玉彌勒佛像。
她的手指在佛上輕輕撫摩著,歲月沒有在她的皮膚上,留下任何痕跡。
依舊是那樣美好。
「外臣不足為慮,他們不過是一群廢犬,除了叫幾聲,毫無用處,關鍵是陛下……
陛下會怎么想,這才是關鍵。」
「那咱們現在什么也不做嗎?」
「不是什么也不做,而是先觀形勢。」
武媚娘似乎並沒有被眼前的困境所影響。
她顯得極有耐心,溫和的道:「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我跟著陛下,也算是學到不少……越是這種局面,越不可妄動,許多事都是自亂陣腳,導致自敗。
這個時候,越是爭著辯解,越是想做些什么,越是落入那些人的算計。
若落入陛下眼中,那才是萬劫不復。」
「那皇後,我們要做些什么?」
「等。」
「等?」
女官一雙鳳眸睜大,滿臉都是疑惑。
武媚娘卻沒有繼續。
而是話鋒一轉:「蘇大為,現在哪里?」
……
被風暴中心武媚娘所惦記得大理寺少卿蘇大為。
抬頭看了一眼天色。
午後陽光照在他的臉上。
陽光之下,心中卻難掩陰影。
他深吸了口氣,向著前方的建築,一步步走去。
古舊建築群上,一個顯得略新的牌匾立在門頭——
秘閣。
大唐大部份衙門和機構中樞,都已經搬到大明宮中。
只有這過去的太史局,如今的秘閣,一直沒有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