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目驚心。
李治一時動容。
「陛下!」
正在雙方相持不下,突然,從殿外傳來一聲疾呼。
「臣,大理寺少卿蘇大為,有本啟奏!」
殿外,傳來蘇大為的高聲疾呼。
然後又是守殿的太監和千牛衛的呼喊聲:「蘇少卿,陛下與皇後、西台侍郎在內里議事,沒有傳詔,你不能入內。」
「陛下~」
殿外再次傳來蘇大為的呼聲:「臣有十萬火急之事啟奏。」
李治目光落在武媚娘身上,但見她淚水盈盈,面容慘淡,看不出別的什么。
他的目光再落向跪於階下的上官儀。
上官儀心中生出不妙的預感。
這個時候蘇大為求見,來得太巧了。
上官儀向著李治叩首道:「陛下,現在臣身為西台侍郎,與陛下議的興廢之事,外臣不足以為謀,請陛下將蘇大為轟出去。」
一個小小的大理寺卿,在這皇後廢立上,有什么資格進來。
能進來議事的,最少也要宰相這一級。
上官儀的聲音,令李治面上閃過一絲猶豫,隨後神態堅決下來:「來人,將蘇大為趕出去,不得令其入殿。」
殿上的太監忙大聲傳唱:「陛下有令,蘇大為不得入殿。」
「不得入殿~~」
傳聲剛起。
殿外只聽一聲暴喝:「我看誰敢……」
喝聲中,殿外的蘇大為,左臂一揮,右臂一揚,將攥住自己手臂的數名千牛衛甩開,大步走入殿中。
「大膽!」
守備大殿的千牛衛大驚失色。
紛紛涌上來,要將蘇大為轟出。
上官儀出同時站起身,向著蘇大為厲喝:「居然敢違抗陛下之意,此乃大逆不道之罪,千牛衛何不撲殺此獠。」
上官儀已經是實權宰相,現在又是血流滿面。
這番話,含怒而發,令人不敢輕視。
殿上的千牛衛不由向李治的方向望去。
武媚娘大驚:「陛下,阿彌進來定然有要事。」
蘇大為叉手行禮,大聲道:「陛下,此前陛下親口封我為都察寺卿,有臨機專斷之權,有秘奏之權,所以,臣無罪。」
上官儀在一旁先是一愣,接著冷笑起來:「你都察寺寺卿之職,已經解了。」
「陛下是說過,要將都察寺分成三部,同時解臣寺卿之職,但陛下還說過,在新寺卿到來前,在都察寺完成整合之前,臣依然肩負責任。
況且陛下並未免去臣秘奏之權。」
蘇大為不卑不亢的懟了上官儀一句,在後者臉色數變之下,繼續向李治行禮道:「陛下,臣有十萬火急之事,要向陛下啟奏。」
上官儀氣得直哆嗦,論狡辯,當真沒見過能比蘇大為更會狡辯之人。
他向李治看去。
卻見大唐皇帝陛下,面色冷然,看不出喜怒,只是輕輕吐出一個字:「准。」
「謝陛下。」
蘇大為大喜。
上官儀心頭卻是往下一沉。
他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此次廢後之謀,是一步步,慢慢營造大勢,逐漸最後這一步。
但這一切的開始,卻是借蘇大為去彈劾李義府。
一切的開始,會不會也是一切的結束?
但他現在,沒辦法去打斷這一切,只能豎起耳朵,仔細聽蘇大為會說些什么,再尋機會。
無論如何,李治心中已經對武媚娘起疑。
信任一但被撕裂,不是任何人能彌合的。
就算蘇大為也不能。
「陛下,臣今日在大朝會上聽聞西台侍郎要陛下廢後,臣覺得,此事萬萬不可。」
「你是為了皇後來向朕說項的?」
李治聲音平靜,輕輕拂袖,將主動走上來,想要替他捏肩的武媚娘揮開。
這是一個明顯的信號。
蘇大為卻仿佛沒看到般,平靜道:「陛下,臣乃陛下之臣,所說的一切,皆為陛下考慮。」
「說下去,朕倒要看看,你能說出些什么來。」
李治冷笑:「朕要看看你的心,究竟是忠是奸。」
「陛下讓臣忠便忠,陛下若要臣奸,臣就奸。」
蘇大為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出這句話。
一時間,令李治都沒了脾氣,看著蘇大為,愣了片刻,才皺眉道:「說重點。」
上官儀站在階下,一邊抬袖擦拭血漬淋漓的額角,一邊暗罵蘇大為無恥。
原本以為此人還有些迂腐節操。
如今看來,也是個幸進之徒。
徒逞口舌之利。
「陛下,西台侍郎所說的話,還有朝堂上諸大臣說的話,臣不懂,也弄不明白那些事,但臣此前執掌都察寺,翻閱不少資料,方才倒是想起一件有趣的事。」
「何事?」
「事關廢太子李忠。」
蘇大為抬頭看了一眼正在擦拭血漬的上官儀。
那個眼神,令上官儀心頭一震。
「臣不敢言。」
「好一個不敢言。」
李治冷笑道:「朕赦你無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