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一個人。
「噶……噶爾東贊!」
沙茶雙目圓瞪,從喉嚨里迸出祿東贊的吐蕃名。
走上高台,站立在蓮花金座般的祿東贊轉身俯視著跪在地上的沙茶,一只手輕輕按在芒松芒贊的肩膀上,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沙茶大臣為何跪在地上?起來說話。」
說是起來,但那聲音里,卻沒有一絲溫度。
冰冷酷寒到,仿佛雪山上終年不化的冰雪。
沙茶臉色數變,想要掙扎著站起來,卻覺得雙膝酥軟,哪里提得起半分力氣。
是恐懼!
恐懼從心臟如毒草般蔓延。
祿東贊他回來了!
那方才自己所說的話……豈不成了笑話。
這是自尋死路~!
一個聲音在沙茶心中吶喊。
他顫抖著,向左右朝臣看去。
那兩邊的臣子中,有他沙茶氏的盟友。
從松贊干布開始的歷代贊普,都是用以戰養戰的方式運行整個國家,硬生生將吐蕃打造成一個軍事貴族集團。
其實這招不新鮮,是完全效仿的大唐李世民。
開國奠基,萬物肇始,這錢從哪來?
大唐的第一桶金,既有繼承前隋的遺產,也有在李世民帶領下的一幫軍功貴族,四面出擊,將大唐周邊胡族,一個個打趴下,然後軍功貴族分掉劫掠而來的財富。
所以唐軍中,一直有著洗劫財物的習慣。
區別只在於是以公家的名義搶,還是進入私人腰包。
按吐蕃的自然環境,就算如今氣候溫暖,適宜耕種,也無法維持這么大的帝國。
能不斷發展壯大,靠的就是不斷征服,以戰養戰。
吐蕃朝廷中,每一位軍功貴族,每一個大姓,都是既得利益者。
帝國從上到下都被綁在戰車上狂奔,擁有超量的動員能力。
所以歷史上的吐蕃能東出劍南、北入河隴、西進安西、南下天竺。
所有的戰略方向都進行過嘗試,最後終於將主攻方向定在既繁華富庶,又氣候適宜的河隴。
吐蕃人揮舞著馬刀,高喊著「入關」,腦子里想的可都是搶錢搶女人,發財致富。
沙茶氏做為帝國除噶爾家族外的第二大姓,也即為第二大軍功貴族。
雖然前幾年因論莽熱泰在烏海戰敗於蘇定方,遭到重大打擊。
但虎死架不倒,在朝中也有許多軍事盟友和攻守同盟。
沙茶抬頭,用帶著求援的目光看向這些人。
然而回饋他的,卻只有一個個慌忙躲閃的眼神。
沙茶氏今日作死也就算了,難不成諸盟友和親族都要陪他一起殉葬?
看著這些人的反應,沙茶大臣終於醒悟過來,他掙扎著,艱難的爬起來,語帶凄涼的看過這些人,然後,將目光重新投回寶座之上。
「我千算萬算,沒算到噶爾東贊居然會回來,呵呵,這是老天要亡我沙茶。」
他指向金座上的芒松芒贊:「贊普,您今日如果聽噶爾東贊的,便是自毀城牆,若沙茶氏不在,還有誰可以對抗噶爾家?贊普,您一定要擦亮雙眼,不要被小人蒙蔽了!」
「說完了嗎?」
金座上的芒松芒贊平靜道:「若說完了,就請沙茶大臣上路吧。」
「你……」
沙茶被驚得瞠目結舌。
萬萬想不到,芒松芒贊會這樣回答自己。
他真的瞎了眼了嗎?
如今噶爾家族的兵力,在共吉切爾草原已經被唐軍接連挫敗。
軍事力量的縮水,早就令噶爾家族元氣大傷。
在這邏些城里,若贊普一聲令下,區區一個噶爾東贊,又能掀起什么浪花?
「這是最好的時候,唯一的機會啊贊普!贊普,這是唯一的機會!贊普難道不想親自掌權嗎?」
手撫著芒松芒贊肩膀的祿東贊向一旁使了一個眼色:「贊普的話沒聽到嗎?」
金座兩旁的武士應聲而出。
「遵贊普令,請沙茶大臣上路!」
「你們……」
沙茶又驚又怒,一邊後退一邊去摸腰上的刀,摸了個空才想起,入大殿前,所有人的佩刀都交給了殿前武士。
聽得殿上武士大步逼近,衣甲發出的尖銳碰撞聲。
沙茶心膽懼裂,扭身就逃,一邊逃一邊使盡全身力氣大喊:「噶爾東贊反了!噶爾東贊挾持了贊普!!他……」
噗!
一截刀尖自他背後捅入,從前心鑽出。
沙茶的聲音頓時卡住。
一只大手自後方抓住他的頭冠。
彎刀自後橫在他的喉嚨前。
「遵王命,有請沙茶大臣上路。」
噗哧~
彎刀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