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崇儼冷哼一聲,轉身向大門走去,走了幾步,猛地回頭,卻見蘇大為立刻挺胸昂首,雙眉緊皺,一臉凝重之色。
「蘇縣令?」
「我沒笑。」
「哼!」明崇儼摸了摸自己的臉,伸手將豎起的口罩,換了個方向。
做人還是不要太特立獨行好,特別是看蘇大為那模樣,分明一直在開嘲諷。
……
「他們去了。」
「要不要……」
「暫時先盯住好了,就算是蘇大為,也不可能改變這一切。」
黑暗中的呢喃聲,忽然大了幾分。
給人一種鬼氣森森之感。
雌雄莫測的怪異笑聲中,傳來一個聲音:「這是天道……誰也無法阻擋。」
黑暗中,跟著明崇儼走在山道上的蘇大為若有所覺。
他猛地回頭,卻只看到衙門口透出的細碎火光,還有道旁山林中,枝葉搖動的黑影。
雨絲伴著風,傳來沙沙聲響。
他的臉上露出狐疑之色。
「蘇縣令,怎么了?」
跟在稍後的一名差役,抹了一把眉稍處聚集的雨水,向蘇大為好奇的問。
「沒事,可能是聽錯了。」
蘇大為搖搖頭,看一眼站在前面,回頭看來的明崇儼:「第一家快到了吧?」
「是,從衙門出來,南面第一家,這是以前主薄的家,主薄姓何,名何通。」
「主薄不是死了嗎?」
「他家還有亡妻,還有一個兒子。」
蘇大為默默點頭。
連縣里的主薄都死於疫疾,這場發於黃安縣的瘟疫,十分凶險。
「就是這家了。」明崇儼指了指面前的院落。
可以看出來,原本這家的日子應該不錯,院落修得很規整,而且離縣衙很近。
一般縣令是流官,但是下面的主薄、縣尉、縣丞等,多半是當地大族,根脈深厚。
鐵打的地主,流水的官。
只是現在來看,這家呈現一種殘破暮氣。
院牆看著斑駁,牆頭生著青苔和雜草,門上也污漬斑駁,還有一大塊暗紅的痕跡,也不知是什么染上的。
顯然這家主人,已經很久沒有好好打理過了。
「拍門吧。」
明崇儼伸手做勢,僵在半空,想了想又收回手,沖站在後面的差役道:「你們來拍。」
他是有些潔癖,看著門上臟,下不去手。
後面的差役互相推攘了一番,終於有一個被推出來,皺著眉,扣動著木門上的門環。
黑夜里,傳出鏘鏘的門環響聲。
拍了許久,不見人回應。
蘇大為詫異道:「沒人嗎?」
「昨日還見他家娘子出來找吃的……」
敲門的差役喉結蠕動道:「該不會是餓死了吧?」
「也可能是發疫死了……」
這一聲「發疫」,頓時令拍門的那差役,右手如觸電般縮回。
「晦氣晦氣,別傳染了老子。」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叫門不應,就把門破開,進去看看。」
蘇大為的話一出,明崇儼頓時瞪大雙眼:「這……不好吧!」
「不論哪種情況,不進去看看怎么知道?我們要扭轉此地局面,第一步,必須要弄清本地情況,才有可能辦到。」
蘇大為從一臉懵的明崇儼面前走過:「除非你想一直待在這里。」
話音未落,他輕輕一腳揚起。
轟!
緊閉的木門仿佛炮仗般轟飛。
這下動靜,只怕整個村落都聽見了。
所有人的目光,一齊瞪向蘇大為。
李博:「咳咳……我家主公,咳,蘇縣令天生神力。」
「對,我是天生神力。」
蘇大為臉不紅心不跳的道:「那個誰,還不快進去看看,這屋里的人如何了?」
被他點到的差役,還是方才叫門的那位。
誰叫他的位置最突出。
「喏。」
差役苦著臉,叉手應命。
心里罵著娘,一步步向院內挪去。
雖然戴著口罩,但空氣里始終有一種古怪的味道揮之不去。
是腐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