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問你們,為何著火了,一個人也沒見到?」
蘇大為聲音柔和,但字字千鈞。
「哪怕是在軍營里,半夜失火,都恐發生營嘯,這么大的黃安鎮,除了我救出來這一老一少,就一個醒著的人也沒有嗎?」
蘇大為側耳傾聽,確信沒聽到任何活物的動靜。
除了老鼠。
他轉頭向那幾名差役和明崇儼道:「方才你們說日夜巡守,我倒想問問,你們這些時日見過幾個活人?這鎮上,究竟還有人嗎?」
「有……」
一名差役站起來剛要回應,突然面色大變。
他低著頭冷汗涔涔。
「怎么了?」
身邊的差役推了他一把。
「我……我現在想起來……」
這名差役抬起頭,臉上一片煞白。
「這個鎮上,從半個月起,真的就再沒見過一個活人。」
「賊你媽,別鬧!」
另一名差役嚇得跳起來:「怎么沒見活人?我們昨天不是還見過主薄家娘子,還有……」
「你再仔細想想!」
「昨天我們什么時候見過?」
看著他們面色大變,一臉恐懼的神色。
蘇大為眼瞳微微閃動了一下:「你們,還有你,明崇儼,你們說昨日見過主薄家娘子,可是方才……」
「方才怎么?」
「你們或許不知道,我曾為不良帥的時候,接觸過長安最好的杵作……方才的屍身,死去最少兩三日了。」
蘇大為的雙目盯著明崇儼:「你們說昨日見過主薄家娘子,難不成,是見鬼了?」
一句見鬼出來,四周突兀的刮起一股旋風。
雨絲挾著濃煙在風中飛舞。
所有人只覺汗毛倒豎。
李博更是手握刀柄,後退兩步,盯著明崇儼等人如臨大敵。
身旁兩名親衛,也抬起角弩,一臉警惕的對著明崇儼和幾名差役。
嗬嗬嗬~
陰側側的笑聲,斷斷續續的響起。
明崇儼臉色發白,低喝:「誰在笑?」
「不是我!」
差役們手足無措,向著蘇大為辯解道:「縣尊,我等真的不知發生了什么事,您方才說沒見過活人,我們仔細想了想,覺得腦子里有點亂,好像見過,又好像沒見過……」
「賊你媽!你們是做什么吃的?巡邏時有沒有見過鎮上的人都說不清?」
「見過便是見過,沒見便是沒見,哪有那么多聒躁!」
「白天明縣丞說鎮上還有幾百人,這些人呢?人呢!」
李博的聲音變得尖利起來。
就在此時,三名差役中,站在最後的一人,身體晃了晃。
「三郎,你怎么了?」
身邊的差役正想扶住他,只見那人將頭一抬,靠近他的差役頓時發出一聲大叫。
「三郎,你……」
血紅的火光下,這差役的臉龐向下凹陷萎縮,如同干癟的橘皮。
他的眼眶也迅速干癟下去。
兩只眼睛活脫脫縮為兩口黑洞。
而唇齒間,有尖利的獠牙眥出。
「怪……怪物!」
「三郎變成了怪物!」
兩名差役嚇得慌飛魄散,踉蹌著退後。
卻冷不防,地上蘇大為救出的祖孫二人,突然彈了起來。
不是尋常人的爬起,也不是坐起,而是如獸一般彈起。
那七八歲的女娃雙手十指暴伸,長長的黑發一卷。
長發勒住一名差役的脖頸。
喀嚓!
瞬間頸斷折斷。
雙爪一分,另一名差役從中破開。
猶如碎片般,伴隨著熱騰騰的血水,潑濺了一地。
而那老者,正要撲向最近的李博。
一只瑩白的手掌從旁拍過來,輕輕在老者背心一按。
明玉掌。
明崇儼的秘術。
掌心元炁流轉,至陰至柔。
喀裂!
老者身形一矮,跌落在地上,回頭沖明崇儼發出憤怒的咆哮。
他的臉也如那差役一般,皮膚干癟褶皺。
眼睛的位置只剩黑洞油的眼眶。
尖牙伸出唇口,黑色的利爪長出數寸。
李博失聲道:「山……山魈?!」
山海經中曾記載一種山魈,似人而非人。
話音剛起,那名變做山魈的差役,已經向他尖叫撲來。
李博橫刀出鞘,兩名親衛手中角弩扣動機括。
兩支弩箭閃電般射入山魈身體。
只聽得撲撲兩聲。
那山魈的不但沒停下,反而速度暴漲。
尖嘯一聲,利爪抓向李博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