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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蜀中回來後,蘇大為在朝中的地位水漲船高。
連帶著一批跟著他的人,也雞犬升天。
之前征吐蕃時征召的婁師德、王孝傑、李謹行、黑齒常之、沙吒忠義、阿史那道真等各自提了一級,各有封賞,現在都是軍中重要將領。
有的外任為武將。
有的就留在長安任職。
另外周良自不必說,公交署令,屬於位低權重,任何人都不敢輕視。
南九郎回到長安縣任不良帥,當年的小小不良人,如今也獨擋一面。
高大虎回了大理寺,現在為大理寺評事,為從八品下。
品秩雖低,但這是正式的官身,和以前的吏員不同。
也算是有了好前程。
只有高大龍,不願為官,現在對生意方面,似乎也沒太大的興趣。
蘇大為的目光落在高大龍的臉上,看他臉上雖帶笑,但眼里卻無半分笑意,熟知高大龍性格的他,心里微微一凜:「何事?」
「麻煩事。」
高大龍看了一眼四周,確定四下無人,方才壓低聲道:「暗樁那邊出事了。」
暗樁。
蘇大為瞬間明白了。
在長安,若提起大唐的情報系統,可以想到許多,有不良人,有百騎、緹騎,但真正占據統治地位的,永遠只有一個,那便是都察寺。
而這都察寺,卻是蘇大為一手創立的。
他站在多年任不良帥的基礎上,以不良人做骨架,再結合後世的一些間諜手段,定下情報信息的層級,信息傳遞的方式,單線聯系的鐵律,以及種種偵察、收集情報的手段。
後來又將都察寺分為八大處,按職權分為八部,又設有明暗兩級。
在那個時候,蘇大為是當之無愧的長安地下之王。
任何關於長安的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的眼睛和耳朵。
甚至比大唐皇帝李治,更早掌握到關於長安的一切。
終於,李治忌憚了。
將他明升暗降,調往別處。
剛好又發生李大勇在百濟折戟沉沙之事。
蘇大為做好布置後,便從都察寺脫身出來,遠赴遼東半島,替李大勇報仇。
如是種種,前程往事,如過眼雲煙般,瞬息閃過。
離開都察寺,並不意味著真的完全放手。
蘇大為最後的布置,是令李博在都察寺中另立一個暗部。
待到蘇大為遠赴遼東後,李博在都察寺獨木難支,終於也被踢出都察寺。
但是他還是帶了一些人出來。
此後又替蘇大為網羅搜集了一些人才,做為蘇大為自己的私人部曲和情報網。
除此之外,在都察寺內,還有一些蘇大為留下的暗樁。
雖然歷經數次大清洗,但直到現在,都察寺內,仍有蘇大為的人。
這一點,各家心知肚明,但卻無法驗證。
就好像,我知道你在我家藏了東西,但我找過很多遍,做了許多次大掃除,能找到的,都已經清除出去了。
找不到的,那也就找不到了。
除非把這個家拆了,推平,一切重來。
但可以將都察寺拆了推平嗎?
這個機構已經儼然成為和大理寺、刑部一樣的大唐重要柱石,有許許多多的關系和利益在里面。
不是任何人輕易動得了的。
蘇大為如今在都察寺的暗樁或許不多,或許只有一兩個。
但埋藏之深,位置之關鍵,也許一輩子不用。
但若用一次,便是扭轉乾坤,救命的存在。
「出了什么事?」
在這個清晨的早上,蘇大為目光凝重的看向高大龍。
眼下這個狀態,是他苦心造詣得來的。
身份超然,李治與武媚娘聯手保他。
他可以陪伴家人,甚至可以拒絕皇帝的任命,在家中逍遙。
但朝中卻無任何人敢輕視於他。
這種情況下,暗樁那邊居然出事了?
「還記得之前夜闖宮禁嗎?」
「隴右老兵?這事已經了結了。」
「並沒有。」
高大龍眼中隱隱有針尖大小的血芒一閃:「我剛得到消息,那一夜,你手下的秘諜有參加。」
蘇大為心中微震:「誰?」
「黃腸和碧姬絲。」
那夜闖宮禁時,原本屬於蘇大為手下的兩名異人,黃腸和碧姬絲也曾出手。
當時負責守宮禁的人則是明崇儼和薛仁貴。
這事蘇大為早就得到薛仁貴的傳信。
他知道這件事。
而且,既然明崇儼知道,那武媚娘就很大可能也知道。
這兩名異人,當時一擊不中,便悄然退走。
事後再無蹤跡。
蘇大為這邊也一直在尋找兩人。
最近因忙於聶蘇的事,一時間倒把這事忘在腦後了。
「他們兩個,有下落了?」
「有,都察寺那邊的消息,已經發現二人蹤跡,並且已經派出暗組去追擊。」
「暗組?」
蘇大為微微沉吟,當初自己在都察寺時,黃腸和碧姬絲屬於天字組,也就是異人中頂級的那一批存在。
都察寺新成立的暗組,也是由異人組成。
派異人對付異人。
「他們二人知道許多你的事,有可能會暴露出暗樁的身份……」
「當夜他們為何要闖宮禁,我想了十天十夜,始終想不明白。」
「你要事事都能想明白,那就不是蘇大為,而是佛陀了。」
黃腸和碧姬絲就算在蘇大為手下,也是極重要的情報人員。
他們雖不知都察寺的暗樁身份。
但卻可以縮小那個范圍。
直接影響到都察寺內暗樁的安危。
「阿彌,其實你有沒有想過。」
高大龍向蘇大為看過來,目光中透著一種令人心悸的詭異之色。
「你在都察寺埋暗樁,那你另組的諜報網里,會不會也有別家滲透進來的暗樁?黃腸和碧姬絲究竟是誰在背後指使?」
蘇大為眉頭一皺:「你所說的我也想過了,但是我另組的網,本來就不大,里面的人也都是多方求證,而且共事多年,實在想不出有誰可疑。」
高大龍嘿嘿一笑,皺紋滿布的臉上,笑容令人背後生寒。
「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別終日打雁,最後被雁啄了眼。」
「我知道。」
蘇大為嘆了口氣,拍拍高大龍的肩膀:「聶蘇這邊暫時離不開,這事我交給你,幫我趕在都察寺前,把人找到。」
高大龍的目光從他臉上,挪到後方的大宅,深深看了一眼門,仿佛視線能透過門看到屋內的聶蘇。
收回視線後,他微微點頭,向蘇大為叉手道:「喏。」
……
午後。
長安西市依舊熱鬧非凡。
各種酒肆貨棧,人流不息。
西域來的胡商牽著高大的駱駝,當街叫賣西域的貨品。
一旁還有胡姬穿著露臍的小衣,飛快的旋舞著。
四周不乏看熱鬧的人群,不時發出爆笑喝彩聲。
人群順著街道,向西市涌入。
在其中,卻有一個小小的少年郎,逆著人流一點一點的擠出。
看他的年紀,不過十五六歲上下。
一身白衣,衣著朴素,手里抱著一柄短劍,看著比尋常的橫刀還要短上數分。
少年的臉上滿是稚氣,頭發在腦上梳成一個拳頭大的抓髻,以一根木簪束起。
看著似乎沒什么特別的。
但他的眼睛卻甚是靈動。
在人流中,如一尾靈活的小魚,每次總能找到人流的縫隙切入。
因此雖然逆著行人,卻不顯得如何吃力。
「留意到那個少年了嗎?」
西市旁一個高高的酒肆二樓,有聲音在低語。
無形的目光一直追著那少年,牢牢鎖在少年身上。
從酒樓上看去,在遠離少年數十步外,有一些穿著灰衣,戴著襆頭,懷間隱間利器,眼神鬼祟的遠盯著那少年,遠遠跟著。
看人數至少十數人,隱隱呈包圍之勢,但因為人流的緣故,他們暫時無法靠攏合圍上去。
前方的少年郎似乎並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依舊是不緊不慢的走著。
但是他的步法奇特,每每能插到人流縫隙里,偶有人迎面撞上,少年郎也只是肩膀一晃,便滑了開去。
滑不溜手,如魚在水中。
這讓他的速度,反倒比追蹤者更快。
「點子有些扎手。」
酒樓上觀望的人,臉色陰沉:「報告司丞,讓他速加派人手,再讓人去前面堵住,不然只怕要跑。」
「喏。」
身邊人應了一聲,抱拳離去,隨即聽得腳步咚咚作響,顯然是下樓傳信去了。
這是西市一天里最繁忙的時候,要在人群中抓到一個人,顯然沒那么容易。
「李家小郎君!」
人群里有人喊了一聲。
李客抬頭看去,一眼看到一個青年人,在人流一角向自己招手。
此人身量不高,看著精精瘦瘦的,但是一雙眼睛異常明亮,仔細看去,眼神竟如鷹隼般凌厲。
這是久在公門中人,方會有的目光。
李客身形晃了晃,從人流中穿過,迅速迎上去。
「九叔。」
被喚作九叔的南九郎立時笑起來,向著左右的伙伴介紹道:「這是我朋友家的孩子,李客,李大郎,年方十五,但是一身本事不小。」
身邊的一群不良人,見新來的不良帥如此說,便都誇獎幾句。
「小郎君一看眉目俊秀,而且手腳靈便,必然有一身好武藝。」
「看郎君這相貌,日後只怕是做官的命。」
「哈哈哈,喬老三,你這張嘴拍馬屁乃是一絕。」
「呸,誰說我喬老三吹牛了,我這相人之術,乃是跟南門口擺攤的老道士學的,家學淵源,家學淵源。」
「南門擺攤的,莫不是袁守誠?那位袁老神仙?聽說袁天罡是他的……」
眾人七嘴八舌的說著,話題漸漸跑偏。
還是之前誇李客身手的那名不良人,眼神獨到,一眼看到李客懷里的那柄劍。
臉色頓時一變。
那劍鞘護手處,有一個微小的「蘇」字。
全長安,能在兵器上刻蘇字家徽的沒幾家。
而據他所知,自己這位頂頭上司南九郎,可是與那位貴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一下子,他的眼神就變了,顫聲問:「敢問小郎君,與新晉的開國蘇縣公,是何關系?」
「哦,那是家師。」
李客隨口道。
喧鬧的聲音,一下子消失不見。
圍在一圈的不良人集體失聲。
停了不知多久後,突然一圈不良人叉手行禮:「不知原來是蘇縣公的弟子,李郎君好福氣,我等眼拙,險些失了禮數。」
「哎,不必如此。」
李客微微偏身,以示不敢受全禮。
南九郎在一旁喝了一聲:「好了,別嚇著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