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青龍寺(2 / 2)

大唐不良人 庚新 1879 字 2020-06-12

僅有窗外透入的一點月光。

而蘇大為,眼睛盯著房梁,忽然躺了下來。

這個位置……

頭頂上方的房梁上,或許能發現點有趣的東西。

如果是常人,絕難注意到那一點細微的不同。

但蘇大為是異人,運元氣在雙目上時,其目力幾乎不輸給南九郎。

他翻身起來,一個縱躍,如狸貓般躍上房梁。

手在梁柱上輕輕撫摸了一下,

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樣。

這里,有人上來過,灰塵的厚薄不同。

還有,細細撫摸,房梁正對床頭的位置,有細細的劃痕。

蘇大為緩緩撫摸著那劃痕,嘴里喃喃的道:「青……龍,寺。」

青龍寺,唐時佛教密宗祖庭。

該寺在長安延興門內新昌坊,建立於隋文帝開皇二年,原名靈感寺,後更名為青龍寺。

在歷史上,青龍寺最著名的乃是唐代密宗大師惠果長期駐錫之地。

日本著名僧人空海曾在這里跟隨惠果學習佛法,後來空海回日本創立真言宗,史稱「東密」。

不過,這些事跡,還要到一百五十五年後。

眼下,在大唐諸多佛寺中,青龍寺並不是那么顯眼。

夜色昏暗。

不知何處的烏雲遮掩住了月光。

萬籟俱寂中,一個黑影如鬼魅般穿行在連綿起伏的屋檐上。

最後在青龍寺中一處高塔檐上,黑影低伏下身子,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

烏雲漸漸散開,

清冷的月光重新光照大地。

蘇大為伏在琉璃瓦上,默默的觀察著青龍寺。

夜幕下,青龍寺各處高塔、佛廟如蟄伏的巨獸,影影幢幢,看不分明。

視線在昏暗中搜索了一圈,終於發現一點微光。

蘇大為暗運鯨息之法,將自己的呼吸降至若有若無,同時心念一動,鬼面水母從手背游至面上,將他的五官包裹住,幻化出金法敏的模樣。

萬一被人撞破,也可以偽裝成新羅人。

半盞茶的時間後,他已經潛至剛才看到微光的地方。

那是一處佛堂。

四下靜謚無聲,只有佛堂窗中透出如豆的一點微光,在這夜色中,顯得有些詭異。

蘇大為運起龍形九轉,身形貼著牆面縱高伏低,輕若狸貓,柔若嬰兒。

悄然間,已經潛至佛堂之上。

看了一眼屋檐上光滑的琉璃瓦,蘇大為暗想:這些瓦片層疊相交,滑不溜手,如果想揭瓦向下偷窺一定會發出響聲。

所以前世那些影視里的揭瓦偷窺,都是瞎**扯蛋。

暗中深吸一口氣後,蘇大為用腳尖勾住屋檐,用倒卷珠簾的姿勢,將身體倒貫在飛檐上,透過半開的窗口,向內窺去。

佛堂極大,極空曠。

四壁立著佛像,只有一盞油燈。

燈影閃動,那些佛像看不清面目,只覺得森然可畏。

而在佛堂正中的位置,正盤膝坐著四人。

蘇大為細細辨認,其中三人應該是沙門僧人。

兩名老僧,一胖一瘦。

在他們對面,盤坐著一個身形高大的胡僧。

而在側面,離三名僧人稍遠一些的位置,則盤坐著一位行者。

蘇大為腦中忽然想起來,在之前詭異亂長安時,曾在街上見過這行者,還曾和他一起出手對付過詭異。

就在他目光停留在行者身上時,背對著窗口的行者似有感應,回頭看了一眼。

蘇大為心里一驚,趕緊收斂目光,將雙眼眯起,同時摒住呼吸。

「行者,何事?」

盤坐的那名年老的胖僧人,雙手合什,向行者看了一眼。

行者搖搖頭。

胖僧人也就不再言語。

他口里低誦了幾聲,喃喃道:「那么咱們繼續辯法,你就在一旁看著吧。」

蘇大為自然不認識這三位僧人。

但如果是長安信佛的居士,便會知道,胖僧人乃是惠明法師,如今青龍寺的住持。

而在他身側的瘦僧人,乃是惠行法師。

青龍寺原本奉行的是三論宗,因依龍樹的《中論》、《十二門論》和提婆的《百論》等三論修行。

但是自大唐貞觀十九年,玄奘法師從天竺求法歸來,朝廷為其組織大規模的譯場,其翻譯的各法典經文,予長安佛界極大的震動。

長安佛教原本以天台宗和三論宗為主。

受此影響,一些新的學派和主張也漸漸盛行。

像惠明法師的師弟惠行,便主張修習律宗,以玄奘法師帶回的經文,校正《摩訶僧袛律》、《十誦律》中隨行不相一致的問題。

以戒律入手,次弟修行。

至於胡僧那羅邇婆寐,本來自天竺,目前在青龍寺掛單。

此時正好做為第三方,參與到這場辯法中。

油燈下,惠明法師一雙白眉微微聳動,雙手合什,面上寶相庄嚴。

「以吾之見,修行首要專精,三論宗各修行法次弟完備,毋須再修律典,以分佛心。」

「師兄此言差矣。」

惠行和尚道:「以玄奘法師所譯經書看,修行亦有門徑、次弟。雖說佛家普度眾生,但眾生芸芸,普通信眾,究竟從何入手?」

停了一停,惠行瘦削的臉上,露出庄嚴之色:「佛經有雲,戒定慧,所謂戒而能後定,定而能生慧,慧乃般若,乃無上法。是以,修行應從戒律入手,持戒,以入門徑,以此為基,而後再修習三論,可也。」

惠明和尚只是搖頭不語。

一旁的胡僧那羅,突然仰頭,發出一陣大笑聲。

笑音如同金石交擊,在夜中分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