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敏摸了摸唇邊胡須,臉上現出幾分自負。
他雖然不如蘇大為身手過人,但論及對長安各坊團頭,三教九流的關系,可以說,在這長安縣,就沒有他陳十一郎拿不下來的。
論及辦案經驗老道,也自認勝蘇大為一籌。
你看,若不是我陳敏辦事得力,為何這么些年過去了,還是穩穩坐著不良帥的位置,而蘇大為只能做副帥呢?
在我陳敏之前,這不良帥幾年內都不知換了多少個了。
收起心中念頭,他看到蘇大為走到思莫爾面前,向這胡商沉聲道:「我現在問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要給我吞吞吐吐,也不要有任何隱瞞,我的時間不多,今天脾氣不會太好。」
「是是,阿彌兄……你放心。」
思莫爾又吞咽了一口口水,抬頭向陳敏看了一眼,向蘇大為拍拍胸脯,表示自己可以信任。
「那支商隊的人員名單?」
「有有。」
思莫爾似是早有准備,從袖中哆嗦著,拿出一張紙,雙手捧著遞給蘇大為:「名單我一早備下了。」
「沒有遺漏?」
「都在上面了。」
「那些貨,都有什么?」蘇大為道:「還有,我方才在西市貨棧里,發現貨中有幾口箱子是空的,那些箱子,究竟裝了些什么?」
「箱……什么箱子?」
思莫爾眼神微閃,口里結巴了一下:「貨品商隊都有記錄的,可查,可查。」
「思莫爾!」
蘇大為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將他的身子呯的一下,拍到胡凳上,發出極大的響聲。
也不知是被蘇大為一掌拍的,還是被他一聲大喝給嚇到的。
「阿……阿彌,不,蘇帥,你……」
「那些空箱子究竟裝的什么,你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
蘇大為做不良副帥幾年歷煉下來,論察顏觀色早已今非昔比。
剛才這思莫爾,分明說話不盡不實。
他那點小心思,別說瞞蘇大為,就連一旁的陳敏都糊弄不過去。
「我……」
「我只問這一遍,你不說,我會自己查,但你記得有一點,若是我查出來,咱們倆的交情,就斷了。」
「我說,阿彌,我說!」
思莫爾那張整天笑嘻嘻的臉上,此時滿是油汗,臉上的表情,像是要哭出來。
「那箱子,我裝的,是我的貨,我私下弄的貨。」
這話說出來,雙手抱胸站立在一旁的陳敏眼神微變,下意識上前一步。
「究竟裝的是什么?」
「是……」
思莫爾吞咽了一下口水:「是黑火油。」
銀針長一指三寸,刺入肌里,緩緩轉動,爾後拔針。
姓夏的仵作手里捏著那根銀針,湊到面前看了看,又抽了抽鼻子嗅了一下,然後捏著針,伸到狄仁傑與周揚面前:「兩位郎君請看,銀針完好如初,證明死者亦非中毒死。」
狄仁傑眼睛微微一眯,鼻子里嗅到從針上傳來的一絲血腥氣。
這氣味極淡,腥味中,還有一絲甜膩。
「這味道……」
「拿給我看看。」
一旁周揚伸手,從夏仵作手里接過銀針,放在眼前仔細端詳。
午後的陽光,從窗口斜斜照入。
那銀針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纖毫畢現。
「確實看不出異狀。」
夏仵作連連點頭:「我就說嘛,驗過外傷,骨傷,連死者頭發我們都驗過,現在也排除中毒,確實是暴斃。」
「等等。」
狄仁傑兩眼盯著面前的屍體,緩緩道:「我曾看過一本古書提到,天下毒物甚多,並非所有的毒都能讓銀針發黑。」
「郎……狄郎君,這是何意?」夏仵作臉色微變。
如果真是中了別的毒,而他這仵作沒查出來,可以算個失職之罪。
一旁的周二郎若有所思道:「要查是否中毒,除了銀針之法,我聽聞還有一法,就是看死者肝臟,若肝發黑,必是中毒無疑。」
「使不得,使不得啊!」
夏仵作拚命擺手:「不可辱人屍身。」
仵作這一行都有定規,一般流程分就是驗外傷,骨傷內傷,及是否中毒,還有現場一些勘察,有無可疑線索等。
很少有說為了驗屍,要給死者開膛破肚,查看肝臟的。
周揚瘦削的臉上,目光閃爍,嘴角向兩邊挑起,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誰說要驗肝,就一定要破開肚腸?」
他左手伸入袖中,取出一快絲帕,捂住自己的口鼻,右手夾起那根銀針,先是伸手在屍身肝臟的位置按了按,接著手腕一抖,嗤的一聲,那銀針又穩又准的刺入肌膚,沒至針尾。
狄仁傑在一旁看了,不由向周揚多看了兩眼,心中暗道:此人手法快准狠,若不是精於用針之法,便是……
就在此時,周揚手腕一抖,閃電般將銀針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