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蘇副帥,就不怕我嗎?」
周揚目光一閃,眼里仿佛藏著一條毒蛇。
帶著譏諷的聲音,從白帕下透出。
「你一個小小的賤籍仵作,不按我說的做,你猜會是什么下場?」
「令史,周令史,小人……我……」
「拿著這把刀,你來,把他胸膛劃開,把肝取出,快。」
周揚強勢的,把手里的刀塞到夏仵作手上:「按我說的做,其他人責怪,由我承擔。」
他這話說出來,夏仵作終於咬了咬牙,硬著頭皮,開始對手下屍體動刀。
實話說,他做仵作這么多年,要驗屍體內臟的情況,不是沒遇到過。
只是這次情況特殊,一為公交署的人,前不良人,頂頭上司是長安不良副帥蘇大為,不免心存顧忌。
另一人是胡商,就怕還有什么關系在身上,到時牽扯麻煩。
如今既被周揚催逼,又聽他說願意承擔,咬咬牙也就干了。
一直等他熟稔的將屍體皮肉劃開,強忍著催人欲嘔的腥氣,將一塊紫黑色,巴掌大的肝臟取出,他都沒想起來,為何方才是周揚拿著刀要破腹,怎么最後竟變成自己動刀了。
此時周揚早已捂著口鼻遠遠退開。
夏仵作一抬頭,發現周揚赫然已經站在二十余步外,一時不由目瞪口呆。
「你看我做什么?檢視手中肝臟,可有異常?我看顏色不太對,是不是紫黑了?你切一塊下來看看,對,就這樣……嗯?確實是中毒的症狀,你這有酒嗎?」
一連串的命令,遠遠交待夏仵作按自己的吩咐把事給辦了。
直到收拾完畢,周揚終於得空又退遠許多,狠狠的吸了幾口空氣。
「嘔~這味道,幸虧不用自己動手。」
手里的白帕重新捂住口鼻,他抬頭看看天色,喃喃自語:「確系中毒,但查不出是中了何毒……只能歸為無名之毒。
查過口齒,沒有任何毒液殘留,沒有藏毒的假牙……
奇了!
這兩人,究竟是如何中毒的?」
涇河悠悠,奔流不息。
傍晚斜陽照在涇河之上,波光粼粼,如萬千金鯉游弋。
一雙赤著的腳,踏在涇河邊上,踩著微有些溫度的鵝卵石,看著岸邊新綠,這雙腳的主人,不由發出一聲悠長嘆息。
「大唐,長安,我又回來了啊。」
岸邊新柳吐綠。
遠處林間,隱隱傳出歸巢的鳥叫聲。
道琛雙手合什,看向不遠處的巍峨巨城,眼角的皺紋微微揚起,似乎想起什么愉悅之事。
兩年前,於蘭池宮前,即將得手,卻功敗垂成。
兩年後,再入長安,定能攪皺一池春水。
給那些掂念自己的老朋友,一些「驚喜」。
「南無,阿彌陀佛。」
「道琛大師。」
一個略有些生硬的唐音響起。
道琛於是轉頭,看向聲音的方向。
一眼看去,一位身背大弓,穿著有異於唐人的緊致長裙的女子,裙上綉著梅花與仙鶴,腳踏木屐從林間緩步走出。
在女子身後,跟著兩位雙手攏在大袖中,腰懸長刀的倭人武士。
夕陽從他們的右邊照下,恍若一副絕美的水墨畫。
近處的河灘,綠草,背後的密林,以及消失在盡頭的涇河。
天空大片留白,有孤鳥飛過。
「雪子殿下,別來無恙?」
道琛雙手合什,眉眼低垂,向著雪子遙遙頷首。
「托福,一別兩年,能再見到大師,是雪子的緣份。」
「兩位,敘舊的話可以晚點再說,可以入城了。」
一個帶著金屬特質的聲音,從另一邊響起。
道琛和巫女雪子一齊看去,立時看到,高句麗的高建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涇河旁。
他一身黑衣,面龐線條有如刀削般剛直凌厲。
一雙眼睛盯著川流不息的河水,深邃到極點。
誰也不知他此時在想些什么。
在他身後稍遠處,站立著一批同樣黑衣的武士。
一個個腰脊挺直,站立得如標槍一般。
「說起來,這次計劃也是高殿發起的呢……」
雪子用修長的手指輕掩著唇,發出銀鈴般的笑音。
高建側臉,冷冷的看向她:「笑完了嗎?笑完就該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