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他停下來看了一眼其他人。
火光下,所有人都一臉敬畏的看著他。
從過去,到現在,一次次戰斗,阿史那沙畢用他的智慧將所有人折服。
在崇尚武力的突厥人眼里,超卓的智慧,同樣是一種力量。
甚至是更強大的力量。
「第三,就是我們不急著走,留下線索等他們找上我們,然後……」
阿史那沙畢的眼中,閃動著光芒。
就像是洞里的火,要將一切吞噬。
而接下來,誰又將是他的柴?
「知道我為什么不帶蘇慶節,而點名要帶上你嗎?」
蘇大為扭頭向阿史那道真。
「因為太危險。」
「……」
蘇大為撿起地上一根柴劈頭蓋臉的扔過去。
阿史那道真頓時不復先前的冷酷帥氣,嗷的一聲蹦起來。
惹得其他人側目。
「沒事,沒事。」
他羞紅著臉擺擺手,向蘇大為討好道:「還不許開個玩笑了?」
「坐下。」
蘇大為向身邊指了指。
「我不,除非你答應不對我動手。」阿史那道真有些後怕的道。
途中休息的時候,他曾向蘇大為討教過拳腳,結果連試三次,都是三兩招被放倒。
最後一次,蘇大為一拳輕輕抽在他腰腹上,差點沒讓他把苦膽汁給吐出來。
心里便明白,為何人家能做斥候隊正。
這手底下,可硬的狠。
「不打你,談正事。」
蘇大為開了口,阿史那道真這才悻悻然的過去坐下。
「營里沒誰敢對我下這么黑的手,也就是你……」
「不是你自己說要學拳腳?不先學挨打,怎么會打人?」
「呃,好像有點道理。」
「所以你同意讓我在你身上再試幾招嗎?」
「不要!」阿史那道真臉上頓時變色。
「好不,不扯這些了,不論如何,你答應我的箭術還有馬術,一定要教我,否則我天天找你練拳,記住了嗎?」
被蘇大為笑眯眯的一說,阿史那道真的臉色一黑,那表情,精彩極了。
「說正事,說正事。」
蘇大為擺擺手,沒繼續刺激阿史那道真:「我之所以點名要你,是因為敵人是突厥狼衛,只有突厥人,才最了解突厥人,只有你們,才能帶我追蹤上他們。」
說到這里,蘇大為閉目回想了下。
在進入金山山脈前,他也不確實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確,但是經過一整天的觀察,阿史那道真,確實是追蹤的行家。
就像是精明的獵人,再狡猾的獵物,也難逃獵人的眼睛。
聽到蘇大為這么說,阿史那道真頗為自豪的挺起胸膛:「這是自然。」
說了一句,他的肩膀又往下一塌:「不過,這場雪,可能會把他們的痕跡掩去,明天想要追蹤就會更困難了。」
「我的看法正和你相反。」
蘇大為摸著下巴,盯著火光喃喃道:「舊的痕跡抹去,新的痕跡又會出現,他們沒有翅膀,飛不過去。」
「對對。」
阿史那道真聞言一拳砸在掌心上,高興的道:「我差點忘了這個,雪地上的腳印,乃是最明顯不過的痕跡,明天他們跑不了。」
蘇大為想了想道:「只怕還不能掉以輕心。」
「怎么?」
「我想到幾種可能,我說出來你幫我分析一下。」
「你說。」
「第一種可能,就是明天我們可能找不到任何腳印痕跡。」
看著阿史那道真張口想說,蘇大為擺手道:「你先別急著打斷我,聽我說完。這次我們的對手異常狡猾,徜若他們一心逃躥,那么可以用樹枝掃去腳印,令我們難以追蹤。」
阿史那道真乖乖的閉上嘴了。
因為蘇大為說的,很有可能實現。
突厥人乃是天生的獵人,除了追蹤獵物,在冰天雪地里如何藏匿自己的形蹤,也是必備的技能。
何止是掃去腳印。
光是阿史那道真自己,至少就知道三種以上的方法,可以不留痕跡的溜走。
「第二種可能,是我們發現痕跡,但是,這痕跡可能是假的。」
阿史那道真皺眉道:「你是說,他們可能弄出假的痕跡,把我們引到錯誤方向?」
「有這種可能。」
蘇大為點頭道:「如果對方猜到背後有人在追,有可能通過這類方法,遲滯我們的追蹤。」
阿史那道真學著他的模樣,用手摸著下巴,喃喃道:「實在不行咱們就分兵唄,反正有五十多人,一邊二十多人的話……」
「先別急,還有第三種可能。」
「是什么?」阿史那道真有些詫異的看著他:「他們還能玩出什么花招來。」
「你忘了之前在營帳里,他們悄然潛入將被捕的狼衛滅口,又偷走副總管的書信,從容逃走的事了?這伙突厥狼衛,絕不是等閑之輩,只能按最大的狡猾陰險程度,去推斷他們的行動。」
「最大的狡猾與陰險……」
阿史那道真猛地一驚,有些難以置信的看向蘇大為:「你是說,他們可能會故意留下線索,然後布好陷阱等著我們?」
「這正是我擔心的地方。」
蘇大為雙手一用力,手里一根木柴發出啪地一聲脆響,斷為兩截。
「獵人和獵物之間,角色有時候會相互轉換的。」
「可別咱們打雁不成,反倒被雁啄瞎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