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大局(1 / 2)

鐵血殘明 柯山夢 2427 字 2020-08-23

「大人,祖克勇所部與安慶守備營在珠龍橋北頭沖突,雙方各有損傷,但沒出人命。」珠龍橋南頭的一處路邊的食鋪外,周元儒低聲對身穿儒服的盧象升說道。連續幾日的行軍和作戰,讓盧象升滿臉風塵,儒服上也多了不少污跡,自去年流寇出關以來,盧象升一路奔波,卻只取得兩次小勝,無法扭轉整體的局勢,中原腹地荼毒慘烈,身處巨大的壓力之中。此次從河南追到南直隸,終於在滁州將流寇逼入決戰,高迎祥糾集的二十萬流寇煙消雲散,僅僅滁州附近逃散的廝養就有十余萬,流寇核心

戰力的各部馬兵也損失慘重,物資丟失殆盡,短期不再具有攻擊城池的能力。雖然在大勝之後,盧象升神情也並不輕松,他低低的嗯了一聲,眼神在珠龍橋周圍梭巡,橋南的街巷中的屍體都堆疊在路邊,街面石板上有些發黑的血跡,道路兩側的房

屋中煙霧陣陣,各部的火兵正在做飯。

「可是爭搶什么?」「其一是軍功,祖克勇言稱珠龍橋之捷乃遼軍先鋒所獲,其二是散落的馬匹,祖克勇認為理應歸遼軍所有,而那龐守備則堅稱,乃安慶守備營及應天巡撫標營追至珠龍橋,

引發流賊爭搶踩踏而獲勝,戰功和繳獲皆歸其所有。」

「有沒有誤了追剿?」

「祖克勇是先鋒,誤了大半個時辰,李重鎮到了珠龍橋之後,另派了人馬向定遠追剿。」

盧象升並未說話,旁邊一名文官卻躬身道,「大人軍務繁忙,此處之後道路平坦,下官就不叨擾總理大人了,代滁州千萬百姓再次拜謝大人救援滁州之恩。」

他說著便拜了下去,盧象升對周元儒示意一下,周元儒立刻去扶起了那位文官。「為國殺賊乃我輩本分,倒是李大人,以太仆寺卿而上城助守,於夜殺逾城賊子,才是方今文人楷模。此次滁州得全,李大人功不可沒。滁州城下流賊二十萬眾,昨日五里

橋斬殺著不足萬人,本官屬下各部俘獲約有數萬,城周仍散落不少流賊步卒廝養,留下雷時聲所部助守,李大人回到滁州,還需多提點劉知府,妥善處置這些流民那位文官是南京大理寺卿李斯覺,南京太仆寺就設在滁州,是駐滁州的唯一中央機構,公署位於滁州城西南的龍池邊,此次也是被流寇破壞嚴重,所以自然的也被圍在了

滁州城里,流賊馬兵到達的當天,他曾帶手下巡夜,殺死一名悄悄越牆而上的流寇,使得滁州免於和州的結局。他聽了盧象升的話連連答應,對盧象升頗為恭敬。太仆寺是朝廷養馬的機構,但等級不等於弼馬溫,太仆寺卿的品級是從三品,盧象升以前是僉都御史巡撫湖廣,也是從

三品的官,五省剿寇總理是暫設,並沒有品級,所以朝廷又給盧象升加了兵部侍郎,正三品的官,比地方上的巡撫高了半級,如此便於他與地方打交道。但李斯覺對盧象升的恭敬並非來源品級,因為高那半級不是實際管轄,並無實際用處,盧象升近來上升勢頭驚人,兩年間已經升了三次,目前官場上大多認為盧象升早晚要升任兵部尚書,但最重要的還是在皇帝那里,此次大破流寇,必定更得皇帝青睞,盧象升這五省總理有直奏之權,皇帝看捷報的心情是分外高興的,只要在里面提一下

李斯覺,也比埋頭苦干五年的作用要大。所以李斯覺在昨天五里橋戰後立刻出城,跟在盧象升身邊協調滁州提供糧草,同時也代表地方上作為塘報的見證,一直跟到了珠龍橋,表現也掙足了,此時聽周元儒說及

這些丘八的爭執,他就不便多聽。

「滁州乃應天門戶江北鎖鑰,李大人又久駐此地,當請南京諸公預為籌謀,以防流寇再犯。」「下官理會得,這……」李斯覺停頓一下道,「下官見了大人便生仰慕之心,不妨實言相告,此次流寇入南直之時,南兵部便調南京神機營三千赴滁州,誰知道流賊是先往浦

子口去了,南兵部自然首要保南京,又從水路把神機營調回防江,是以滁州無兵可用,若非大人相救,實可稱危如累卵。」盧象升溫和的道,「流賊之患已熾,北方糜爛,南京諸公要力保江南平安,也是清理之中,然則南京安危不在江而在江北,滁州、江浦、六合、揚州各處若是不保,一條大

江是擋不住流寇的。」一番話說得客氣,但李斯覺知道盧象升是在埋怨南兵部,自從流寇起,無論朝野士子論兵都多了起來,李斯覺也找了基本兵書看,守江必守淮之類是懂的,當年太祖就是

先奪滁州後奪江南。

「下官定會將這番意思轉告南京諸公。」李斯覺說罷再拜,盧象升客氣的與他道別,並站在原地目送李斯覺遠去。

周元儒在旁看著李斯覺的背影低聲道,「即便李大人去說,南京兵部也未必聽得進去,再遇流賊臨江,也是畫地為牢,只想依仗那條大江。」

盧象升一笑道,「也並非皆是如此,那安慶守備營便是既守且戰,不但千里救援南京,又逐賊於滁州,強渡清流河側擊強賊右翼,可惜是少了些。」

「那龐守備還等在橋北頭求見,大人要不要見他。」

「讓他過來吧。」說罷扭頭進了食鋪。

周元儒立刻去了北頭,不多久後領了一個將官過來,他進門立刻跪在地上。

「小人安慶守備官龐雨,叩見總理大人。」

「龐守備請起吧。」待龐雨起身,盧象升仔細打量,此人十分年輕,倒不是孔武有力的模樣,反而有點眉清目秀的樣子,他沒有戴頭盔,身上的鎖子甲還破了幾個口,有些隱約的血跡,手中

還捧了一個盒子。

「昨日五里橋激戰,頗得龐守備之助,得以大勝流賊,本官見你鎧甲破損,可有傷在身?」龐雨聽得盧象升語氣溫和,但也不敢降低警覺,那張國維也時常如此,但一不小心就要挖坑。這些人當官能到這個程度,都是精明之人,跟他們談話時,既要表現自己能

力,又不能誇誇其談。

「有些五里橋受的小傷,有些則是昨晚在珠龍橋受創,小人大多也是戰後才發覺,簡單包扎之後已不礙事,不敢勞大人掛懷。只要大人軍令來,小人仍是能打能殺。」龐雨一邊說著,一邊也在偷偷打量盧象升,這位五省剿賊總理並未穿戎服,跟周圍的軍漢仍是涇渭分明,但衣服上面的污跡破口也並未處置,可見也沒有擺文官的譜,屋

里沒見到其他文官,倒是一個武官在側,在心中對盧象升又了個初步的認知。此人是真的在帶兵打仗,比張國維這樣的行政官員,要更加講求實際。

盧象升聽完神色不動,這位龐守備刻意在回答時說了昨晚已到達珠龍橋,就是說他那軍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