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雨呆了片刻恍然大悟,軍隊現在開拔,在途中時再收到聖旨,顯得勤王是真情實意,不是敷衍了事的空口白話。總之就是要作個樣子,在皇帝面前把這戲演足了。
「開拔,明天一早……要不要下官連夜拔營。」
「連夜拔營也是對的,最遲後日一早就會收到聖旨,在那之前一定要趕到滁州。」
龐雨心中算了一下,自己這里都是步兵,一天功夫趕到滁州恐怕有些困難。
馬先生補充道,「滁州有南太仆寺,大軍到了那里,他們會給些馬匹,再上一個奏本。」
龐雨又恍然,原來南太仆寺也要掙這個表現,同時也算給應天勤王作一個證明。從猛虎橋到滁州並不遠,不到一百里,急行軍能夠趕到。
「那下官連夜收拾行裝,明日一定趕到滁州。」
馬先生把紙條拿回,在旁邊的油燈上點燃,「此事不可對人言,老夫此來是督促起行的,對龐將軍說了原委,本是不該的。」
「下官理會得。」龐雨連忙恭敬的說道,他知道這種事是不能說的,也是因為馬先生是老交情,才會這樣告訴他。
將馬先生送出帳時,讓龐丁悄悄遞上五百兩的銀票,一路送到營門,又讓幾名騎兵護送回浦子口。
等到一行人走遠,龐丁才低聲道,「少爺可以放心了,不打建奴了。」
「什么放心,少爺我難道會怕建奴么,早晚把他們打得望風而逃。」龐雨輕松的道,「打流賊都沒意思了,早就想打打建奴,可惜啊,沒機會。」
龐丁扁扁嘴,「那咱們那點錢糧要不要先運走?」
龐雨有點愕然看著他道,「錢糧帶著便是,為何……你意思是還要退?」
「那可是勤王的錢糧,現在又說不勤王了,這兩日南京那邊就會得到消息,屆時各個衙門說不得就要過江來……」
「把物資錢糧要回去。」龐雨哼哼一聲,「想得倒是好,那老子難道白跑一趟。」
「少爺你想,欠錢的是巡撫衙門,到時張都爺定然比南京的衙門還來得早,只是現今要咱們去滁州跑一趟,還不要開口罷了。」
龐雨思索片刻,覺得龐丁的邏輯很在理,在心中微一盤算,巡撫衙門里面撥下來,就只剩下了五成,現在若是還要回去,沒准按啥數額,自己就虧大發了。
「退錢可沒那么容易,搬走,到時就說已經發給兵將了。」龐雨突然想起許自強哥哥,對龐丁叮囑的道,「去跟許總兵提醒一句,以免他未想及此。」
「他可比咱們精,少爺你看那邊,許自強在往碼頭搬東西了。」
龐雨往東頭看去,果然許自強營中一片明亮,幾架馬車剛剛出營,看著是往碼頭去了,看來也從巡撫衙門打聽到了內情,而他竟然沒來提醒自己。
他呸一聲,「咱們也搬,先裝銀子,晚上就運過江!」
話音剛落,許自強營中擂鼓一通,北面營門大開,軍隊轟轟的開過猛虎橋,往著北面滁州的方向去了,絲毫沒有要跟龐雨走一道的意思。
龐雨呆了片刻罵道,「真不要臉。」
……
八月十三日,兩支勤王大軍爭先恐後,氣勢洶洶的往滁州前進。
許自強丟了所有輜重,四百人只帶了兩日口糧,迅疾如風的跑在最前面,龐雨需要維持軍隊建制,實在跑不過他,落後了大約三十里路程。但許自強跑得快也是要付出代價的,龐雨一路上看到不少他的潰兵,由於聖旨的事不能告訴屬下,所以士兵們依然認為是去勤王,許自強只顧著趕路,對營伍的約束不得
不從權,逃兵自然就多了。撫標營領兵的是張若來和陳於王,這兩人政治覺悟不敏感,更大的可能是沒有打聽到確切消息,因為即便是標營,張國維也是不會隨意說的,就看他們與那些核心的參隨
關系如何了,接過他兩人在江浦打包輜重,反而落在最後,連龐雨都沒跑過。按照非作戰急行軍,守備營的步兵每天走八十里,滁州稍遠一點,但沒超過百里,沒有流賊的騷擾,輜重也沒帶,守備營一天之內就趕到了滁州城下,他們熟悉環境,直
接就扎營在太仆寺外的舊營地,許自強的營地也在旁邊。
龐雨所部一千一百人扎營定,中軍升帳安排了打水、喂馬、伏路、夜號等事項,忙碌往之後去視察營門,抬頭發現許自強把營門也在開對面。他們下的都是簡易營地,守備營自己帶了標槍作營牆,由於缺少橫木,就把長矛放上去,只是起到標記營地的作用,而許自強標槍都沒帶,就把長矛扎在地上,中間拉一
根麻繩就算牆了,不過好歹他還做了一個營門。
營門上兩桿紅旗獵獵飄揚,上書九個大字,「精忠勤王吳淞總兵許」
不用說就是昨晚叫人趕制的,而龐雨忙著安排軍務,根本就沒想過這種事,作為一次作秀的軍事行動,顯然許自強又棋高一著。龐雨看著那兩桿飄揚的紅旗,口中喃喃罵道,「這不要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