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圍攻(1 / 2)

鐵血殘明 柯山夢 2011 字 2022-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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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松酆家店的小市鎮外喊殺震天,成千上萬的流寇如地毯一般鋪滿了山坡下的田野,正一層層的向山坡涌動。

在酆家鋪南坡下,陳於王鎖子甲上滿是血跡,他剛剛將一名逃竄的手下官兵殺死,身邊的地上堆積著雙方的屍體,一群流寇剛剛涌過壕溝,幾名紅衣的管隊大聲嚎叫著,驅逐衣衫襤褸的步卒前進。

陳於王身先士卒,揮舞著腰刀將一名越過翻過壕溝的流寇砍翻在地,手下的家丁出現在兩側,擁擠的雙方沖撞在一起,這一段戰線上慘叫四起,人群中不時噴出陣陣血霧,陳於王不停怒喝,將擋在面前的流民一個個殺死。

多處卷口的腰刀再次刺入一個流民的胸膛,那流民咳著血水死死抓住了刀身,渾身浴血的陳於王左手從腰間抽出雲梯刀,從那人的耳側猛扎一刀,血水噴涌之際,陳於王眼角看到左前方人群露出一個空隙,後面就是那名紅衣的賊首,他拿著一桿截短的線槍,一邊叫喊一邊抽空刺殺家丁。

面前流民軟軟的要倒下,陳於王丟了腰刀刀柄,只握著雲梯刀大步從空隙中穿過,那賊首也是老寇,雖全神貫注於正面,仍發覺一個人影沖自己而來,此時陳於王已飛快接近,賊首經驗豐富,只看此人行動氣勢就知不易應付,不及收回線槍,果斷的丟下槍身,飛快的從左側抽出腰刀,就勢一個橫劈,動作連貫而熟練,中間沒有任何耽擱,他想要阻擋此人靠近,先行穩住陣腳,之後或戰或逃。

陳於王看也不看刀鋒,揮動右手一格,腰刀當一聲砍在鐵臂手上,有這短暫的瞬間,陳於王已到達賊首身前,他不給對方退後的機會,雲梯刀猛地刺入賊首腹部,那賊首一聲慘叫,不等他叫完,刀子已經抽出,陳於王對准脖頸連續兩刀,那賊首全身癱軟,圓睜的雙眼中滿是恐懼。

身後的家丁突進陣線上這個缺口,已經失去血勇的群寇驚叫著潰散,用他們來時一樣的速度飛快的逃竄,陳於王指揮家丁追殺,南坡的這一波攻勢就此崩潰。

只追出數十步,陳於王便領兵返回,方才在坡頂觀陣時,看到流賊後方有一片盡數紅衣的陣列,他知道那是闖塌天的老營,其中不是積年老賊便是戰技嫻熟的新銳,一旦追擊過遠,這些人將截斷退路,如果自己這些家丁失陷,整個南坡就岌岌可危。

此時流寇那邊敲起鑼,一些管隊將驚恐過度的流民就地斬首,接著才開始出來收攏人馬,陳於王已經有了經驗,流寇組織一次進攻費時不短,今日最多還能再來一波,但銳氣已失,守住當無問題,乘著這個空閑,叫過兩名軍官准備重新布置陣線。

整個陣線上布滿屍體,受傷未死的雙方士卒慘叫聲此起彼伏,還有人在歇斯底里的大哭,陳於王連自己的說話聲都聽不見。

他回頭看去,從軍服看就是自己營中的士兵,閉著眼不停發出尖銳的嚎叫,聲音都沙啞了還不停下,他的營伍雖算是江南兵馬中的精銳,但受制於錢糧,同樣並不足額,就這不足額其中也有近半數是拉來的乞丐之類,這些人既無精良准備,又無嚴格操練,跟著壯聲勢可以,但絕對當不得堂堂之陣,否則就是眼前這般模樣。

此時顧不得許多,流賊幾面合圍,血戰之後士氣本就低落已極,那哭聲更擾得人心神不寧,陳於王朝面前軍官一個眼色,那軍官點點頭,抽出腰刀轉身而去。

片刻後哭聲戛然而止,陳於王松一口准備布置,正在此時山上跑來一個士兵,他對著陳於王大喊道,「程大人將令,金山營敗了,著陳將軍領精銳救援東坡。」

陳於王臉色一變,眼睛狠狠盯著那士兵,待他來到面前,不等他繼續開口,一耳光扇過去,打得那士兵一個趔趄。

陳於王壓低聲音怒道,「誰教你傳令時這般叫嚷,怕兵將不知道敗訊么!」

那士兵捂著臉驚恐的看著陳於王,呆了片刻後才低聲道,「金山營和常州標營敗了,流賊馬上要攻上東坡,程大人著陳將軍救援。」

陳於王咬牙切齒的低罵兩聲,讓把總去匯集家丁,對著面前的士兵罵道,「他三個營守一個東坡都守不住,敗了待往何處逃?」

「小人看他們往北邊逃了。」

「都是些殺千刀的狗才,流賊留一個北邊不圍,那邊全是山,進山又待往何處逃去。」

那士兵不敢回答,陳於王也不想再罵他,抬頭看了一眼山頂方向,程龍的認旗還在飄揚,但從開戰以來一直沒有用旗幟號鼓指揮,都是這般口頭傳令,因為江南兵馬營頭繁雜,又從未合練過,不但旗鼓不通,互相間也缺乏信任。

眼前便是現成的例子,金山營和常州標營甫一交戰便即潰散,流寇圍三厥一,留下不便進攻的北面給官兵逃竄,昨晚夜間已經逃走上百人,甚至程龍派去北坡阻攔的士兵也逃走一部分,陳於王只感覺處處都不穩妥。

今日血戰一天之後,可以想見晚間會有更多人逃走,如果按照今日的進攻強度,陳於王很擔心是否能繼續固守。

片刻後五十名家丁匯集齊,陳於王留下一個把總重置陣線,親自領兵去了東坡,很快趕到那里,滿坡都是亂竄的人影,官兵和流寇交雜著,其中有些拉來充數的士兵甚至沒有胖襖,根本分辨不清,陳於王顧不得許多,領兵一路砍殺,將攻上坡來的百余名流賊又趕下去。

好在金山營和常州標營的家丁仍在坡下堅守,防線沒有全部潰散,接著程龍派出自己的家丁,終於穩固了東側的陣線。

東坡外的流寇不知是哪個營頭,人數相對少一些,金山營、常州標營和安慶軍勇營仍損傷慘重,程龍的家丁留下一部分,陳於王還要顧及自己的陣線,又匆匆將家丁調回南坡,自己則往山頭趕去,到坡頂的副將認旗下時,卻沒看到程龍,倒見到了先來一步的蔣若來。

蔣若來守衛西坡,驛道從西而來,這個方向坡度十分平緩,是流寇攻勢最猛的方向,除了蔣若來所部,還有福山營、鎮江陸營一部、安慶新勇營,激戰之後蔣若來同樣是渾身浴血,正在用一張帕子擦臉上的血跡。

見到是陳於王,身形干瘦的蔣若來咧嘴笑了一下,接著上來幫陳於王從鎖子甲下擺扯下一支箭,陳於王自己都沒有留意到,用手在大腿位置摸了一下,感覺沒有傷口。

蔣若來丟了箭,又把帕子遞給陳於王道,「某也是剛來,程副鎮去了北坡阻殺逃兵,便等他一等。」

陳於王接過帕子,把臉上擦了一把,稍稍消減那種血液凝固後的不適,「賊子的掌盤子、管隊層層督戰,我家丁死傷三成,這流賊幾時這般拼命過?」

「怕是無路可去,我抓到幾個賊子問了,他們一路從湖廣來便未搶奪到甚,在黃梅圍攻寨堡十余處,他們以前幾時如此圍攻寨堡過。」

蔣若來壓低聲音,「車馬河的城河堡、土峰寨也被他們打下來了,但仍是不夠他們吃的。」

陳於王哼了一聲,皺起眉頭道,「可惜咱們也沒啥吃的,昨晚糧沒送上來,省著吃也就是兩三日。」

「這般打法,興許不等把糧吃完」蔣若來左右看看,「抓的賊子交代,曹操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