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面見(1 / 2)

鐵血殘明 柯山夢 2379 字 2023-03-23

谷城沔陽港,距離碼頭五十步外的河岸邊,打著赤膊的汪大善蹲在地上,守著面前的衣物和腰刀,眼睛則看著不遠處的水花翻騰,小娃子的腦袋從水花騰起,用

手將臉上的水珠一把抹去。

「這次有多遠?」

汪大善恭敬的道,「小老爺能游三十步了。」

小娃子游到岸邊停下,「過尋常河都夠了,就是潛不下去,怕狗官兵用箭射,你怎生潛得下去。」

他邊說邊上了岸,露出身上三處刀劍傷疤,河水嘩嘩的流下,汪大善趕緊的雙手奉上衣物,「小人也不知道,想著潛就下去了。」

小娃子悶頭想了片刻罵道,「沒用的東西。」

汪大善呆呆的低聲應了,小娃子自顧自的穿好衣服往碼頭走去,汪大善跟在身後抬眼往四周看去,面前的這條漢水不小,總讓他想起老家的大江。跟著八老爺在谷城安頓下來後,這段日子跟其他百來個廝養在給劉老爺造房子,總算不用東奔西走,哨里管得卻越發的嚴,沒有長家帶著連營區都出不了,到沔

陽港還是汪大善第一次出營,是劉老爺帶隊,說是八老爺要在這里見大官,需要先來看看能住下多少人馬。碼頭上只有兩艘小船,不知道劉老爺在哪里找到的,只有幾個會水的流寇在上面。這個港口里面原本有些商家,但全都跑了,貨物什么的都沒有,汪大善不知道

來這里有什么用處。

八老爺說的平買平賣,但沒有哪個長家會真的平買,百姓都不是傻子,特別是那些商人更精,西營還沒到就跑光了,現在江面上連艘船都沒有。

碼頭上突然一聲大喊,「有船來了。」汪大善抬頭望去,江面上成片的帆影,一艘漕船領先船隊,掛著官旗直接往碼頭而來,港口內喇叭連響,各處的長家都取了兵器,小娃子拿了弓飛快的跑去,汪

大善將箭插捧著,跟在小娃子身後趕到碼頭,接著二蝗蟲也到了。

劉老爺大步從後面趕來,站在碼頭最前,旁邊還有一名書生模樣的人。

漕船此時靠岸,先下來了十多名鐵甲兵,一名武官在甲板朝岸上揮手,眾流寇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有那書生在回禮。

那武官信步下船,面對著成群的西營兵將毫不在意,徑自來到碼頭上。

那書生迎上去道,「見過龐將軍。」

武官對書生道,「累盧先生久等,此處管事將官可聯絡好了。」

書生對劉長家道,「這位是安慶奇兵營副總鎮龐將軍,此來是護送熊大人。」汪大善聽到安慶二字,身體輕微的顫了一下,從人群縫隙中不停的打量那武官,身前的小娃子抓弓的手不停抖動,在兩人的身邊,二蝗蟲埋著頭,臉色蒼白無比

……

崇禎十一年三月十九日,熊文燦的大旗在碼頭飄揚,沔陽港內外眾軍雲集,通往北方官道的街市出口處,還擺放著兩門銅炮。路口除了安慶官兵,還有西營的兵馬,雙方各自站了一邊。按照那位盧相公和官軍定下的條款,沔陽港內各個路口都由雙方共守,而這里是就最重要的路口,除

了劉文秀哨下的老營,還有另外一哨的人馬,大多是掌盤子或者老管隊,人數跟官軍相同。

龐雨和襄陽知府站在路口,那知府滿腹心事,並不與龐雨說話,龐雨也樂得清閑,在路中間悠閑的踱步。

路那邊站的是劉文秀哨下人馬,這群前流寇穿的大多也是紅衣,他們大多人的臉上都有傷痕,也在打量路中的龐雨,眼神中既有凶狠也有卑微。

在去年之前,從沒有人聽說過龐雨這個名字,即便江浦打死了搖天動,也只知道是安慶兵馬,清流河邊雖被安慶兵側擊,但大家都只知道盧象升。但去年宿松一戰,安慶守備營在流寇各營中無人不知,龐雨的名字也逐漸流傳開來,聽說就是當年站在桐城牆頭那個皂隸。西營許多人死在去年的宿松戰役,在

場的大多都參加了,各個逃脫的長家損失也很慘重,仇人就在眼前慢悠悠的踱步,偏生大家都還拿他沒辦法。

二蝗蟲是帶隊的掌盤子,他站在劉文秀旁邊,眼神一直看著地面,偶爾抬頭看向路中間的龐雨,龐雨似乎沒有認出他,眼神從未在他身上停留。

兩個管哨的長家不停朝北面張望,直到西營的大旗出現在視野中,一名長家叫了盧相公,一起往前迎去。

……

市鎮北面的官道上,張獻忠停在一里之外遠遠的眺望港口,他轉身看了一眼,陪同過來的阮之鈿落在後面遠處,由幾個掌盤子看著。

一小隊騎兵從市鎮而來,帶頭的人徑自到了張獻忠面前。

「報義父知道,各個路口都有咱們的人,跟官兵人數一般,路口的炮都有咱們人看著。就是那面見的地方……」

張獻忠看看那人,「望兒直說,那地方怎地了。」

「有百余名鐵甲兵,這街市里面打將起來,怕不是他們對手,孩兒覺得還是再帶些人進去。」

「哪處的鐵甲兵?」

「安慶奇兵營。」

「驢球子的安慶兵跟這兒來,追咱老子一千里地。」張獻忠腦袋轉向那書生,「盧相公,那熊總理可管得住安慶兵。」

盧鼎是此次招安的聯絡人,從去年就開始在兩頭往來走動,他想想之後道,「小人覺得管得住,那龐雨也是好商量的,他還想跟老爺做買賣,特意在路口候著。」

「年前一路追打文秀的,便是這安慶兵。」

「熊大人一下令,那龐雨也退兵了,所以管得住。」

張獻忠盯著盧鼎,「你可是收了他銀子了。」盧鼎大驚道,「小人豈敢,小人只見過他一面,是熊大人屬下的郭先生帶去的,這龐雨說兵馬往來怕起了誤會,非得先說清不可,這才定下路口的官兵和西營人數

相若。」

「沒收便沒收,說那許多作甚。」張獻忠一夾馬腹,向著沔陽港走去。張獻忠打馬而出,後面的人馬趕緊追趕,官道上蹄聲如雷,張獻忠在飛馳的馬背上安坐如常,眼神不停打量市鎮附近的情況,這樣的突然疾馳,往往能試探對方

的部署。直到接近市鎮時,張獻忠也沒有減速,馬匹繼續疾馳。市鎮的路口上有一堆人,官兵和西營都是紅衣,遠遠看去分不清到底是哪一方的,隨著距離接近,張獻忠

已經能看清路口人等的隊列,路中間站了一名武官。

張獻忠馬速不減,直朝那武官沖去,對方面目逐漸清晰,竟然十分年輕,與身邊其他軍官不同,臉上連一道傷疤都沒有。兩人都已能看清對方面目,張獻忠估算著距離,准備讓坐騎停在那武官身前半步,好好給這軍官一個下馬威,正這般打算,那軍官竟然提前讓到了路邊去,一點

沒有要冒險比拼氣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