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從軍多年,但打仗的機會並不多,當夜那大殿中血流滿地,橫七豎八的數十具無頭屍體,給潘可大留下深刻的印象。四萬兩臟銀從此下落不明,潘可大不但沒拿到銀子,還惹了一身的嫌疑,這個小衙役卻扶搖直上,當上了桐城兩班班頭。又在年初守城戰中大破流寇,現在順理成章當上
了安慶守備,反而把潘可大趕回了江南。
回江南倒不是壞事,潘可大也靠著民變升到了游擊,但兵額不增反減。作為此時的將官來說,沒有起來收入來源,朝廷是按照兵額撥發餉銀,兵額就是銀子。
據安池兵備官署的熟識告知的,安慶守備水陸兵額竟然提高到了一千,這讓潘可大的心情更好不起來。說起來一切的起源都是雲際寺那一晚,別人可以懷疑潘可大,潘可大自己則只能懷疑龐雨,因為他絕不相信龐雨是一個人殺死了所有亂民,很有可能有一群幫手,銀子是
被那些人運走的。潘可大看了一眼街中的隊列,「龐大人客氣,這兵練得威武。以龐大人獨平民亂、夜襲流寇的大功,也該是本官向龐大人請教,特別雲際寺之役。」潘可大停頓一下,「以本官在軍中多年,一個人無論如何也殺不了三十人,不是不相信龐大人勇武,是那些亂民見了龐大人如此威武,必定要逃竄,殺人容易追人難,龐大人必定是有什么妙法,
能否跟為兄透露一二。」龐雨一擺手笑道,「將軍說笑了,我聽那說書的講岳爺爺,講三國演義,都是一將殺幾百,我這三十個腦袋不算啥,確實入將軍說的,我砍了三十個腦袋,都是跑得慢的,
其他跑掉的亂民有數百之多。」潘可大哈哈大笑,用力拍拍龐雨肩膀,「雲際寺里面能住下數百亂民,也是擁擠得緊,龐大人敢一個人去平了他們,正是少年英豪,難怪張都爺要親自任命,安慶交給龐兄
弟啊,我也放心了。」
「張都爺說,潘將軍也是敢戰之將,他是知道的,只是池州左近也是江防要地,潘大人熟知地勢,也是替代不得。」
「原來如此。」潘可大走下台階,一步跨上上馬石,家丁立刻拉了馬過來。潘可大上了馬,看著龐雨道,「我說怎地突然調咱老潘回了江南,原來還是有如此用意,謝過龐大人解惑,池州既是如此要緊,本官更需立刻過江,便祝龐大人日後步步高
升。」
龐雨拱手道,「祝將軍一路順風。」
兩人眼神一碰,潘可大拱手回禮,一勒馬頭往集賢門的方向去了。
龐丁低聲道,「少爺,潘可大是啥意思。」
龐雨笑笑道,「不用管他啥意思。」
「他會不會到王公弼那里誣告咱們?聽說王公弼看重他。」
「他能給王公弼的,少爺我也能給,王公弼何苦為他出頭。」龐雨看看街中的隊伍,又轉向旁邊的蔣國用,「營房和校場你都親自看過了?」三日前龐雨提前到了安慶,與潘可大見面後安排書辦交接,龐雨這邊就是蔣國用,有蔣國用操辦,龐雨便得了空,先過江去見了一趟王公弼,一番打點下來,與王公弼的
關系略有改善。
蔣國用過來道,「營房看過了,只夠兩百人的,二十間營房。」
「五百的水兵兵額怎地才二十間?」
「其他的多年來被各官侵占,有些沿街的改成鋪面租給了客商,或是水師將官自己住了。」
龐雨揉揉額頭,「校場呢?」
「校場有三處,樅陽門內一處小校場,是咱們守備府的,樅陽門外那處大校場是安慶衛的,水師校場在集賢門外臨江不遠。」
「幾處校場情形又如何?」「小校場被廊房侵占,大約占去半數,大校場無人打理,成了一些木材商堆貨的所在,水師校場外牆都成了鋪面,里面空余地方堆放大堆豆米,還有挑夫搭了窩棚,基本便
占滿了。」
龐雨嗯了一聲道,「見在武備有哪些?」「武庫有馬三十五匹,完好鎖子甲三件,破損鎖子甲五件,棉甲二十三件,百子炮三百門、二將軍炮七門,多銹蝕不堪,火葯二百斤,將軍炮炮子三百,百子炮子堆疊一屋
,屬下數不過來,有安慶本衛官造長矛七百一十三、刀四百三十七、鏜鈀九十、弓身一百六十五、弦一百九十六…」
「都能用否?」
蔣國用想想道,「要是按大人的軍律要求,都不能用。」就跟縣衙的賬目一樣,守備府也是一本爛賬,這些武備營房也不是潘可大辦的,也是一直交接下來的,就算不與潘可大交接,他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反而白白耽擱時間
。
龐雨聽完沒有說話,蔣國用咬咬嘴唇道,「大人該讓那些商家搬走,此乃朝廷練兵之地,豈容他們私自霸占,否則何處練兵。」龐雨看了他一眼,之間蔣國用臉色有些發紅,又有些激動了,不由失笑道,「國用說得有理,但不可操之過急,看起來樅陽門外那大校場容易些,也更當用,咱們先拿下那大校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