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戒嚴(1 / 2)

鐵血殘明 柯山夢 2042 字 7个月前

「時值秋防建奴必然警動,但以臣愚揣度,今春來了一番,此時尚無大舉……」

紫禁城中左門,平台暖閣內,崇禎皇帝高踞御座,暖閣內只有七八名大臣,兵部尚書楊嗣昌低沉的聲音正在回奏。「至於運炮一事,臣止見圍大凌河兵士拾回熟鐵炮子數個,自余有警或我兵陣失火炮為其所得,彼或不能運來。便今秋敵入,事殆未然,又塞外險阻,車砲恐非所

使。」

屋中安靜了片刻,身穿常服的崇禎皇帝沉吟片刻道,「屢報建奴年年造炮,不可不防。」

「遼陽失陷之時,我之神器盡為奴所有,但重大者不能運來,輕小者運來又不敵我中國神器,是以建奴多番入邊,皆未曾攜來火炮。」楊嗣昌說罷等待皇帝指示,他低頭時往旁邊看了一眼,右側就是詹事府少詹事黃道周,復社的干將,最近一直在彈劾楊嗣昌,楊嗣昌並不太在乎,因為被黃道周

彈劾的人不少,楊嗣昌自己當了兵部尚書之後,則對彈劾已經快要免疫了。但今日又有所不同,黃道周一起同來平台參與召對,楊嗣昌還猜不到皇帝的意圖,方才奏對之時,黃道周就有點躍躍欲試,所以楊嗣昌用詞小心翼翼,盡量不留

破綻。雖然皇帝對楊嗣昌並不是絕對滿意,但今年中原寇亂稍息,張獻忠、劉國能招安,流寇人心渙散,羅汝才等營破壞力大減,目前在南陽附近又敗一陣,正在跟熊文燦商談就撫之事,陝西的洪承疇雖然受了罰,但追剿也頗見成效,李自成幾乎走投無路,在山區東躲西藏。這大半年來少有傳來某處城池被破的壞消息,皇帝

的臉上也常見笑容,是幾年來形勢最好的時候。但楊嗣昌自己明白,流寇的撫局十分脆弱,全靠各路官軍震懾,一旦官軍調走,撫局隨時可能敗壞。他年中時多次提出開邊市的建議,但朝中彈劾不斷,楊嗣昌

只能走隱晦路線,連星宿之說都拉出來了,以說明互開邊市的必要,最後仍未成行,所以清軍的威脅並未消除,一旦清軍入邊,這一切幻象就會結束,。並不是只有楊嗣昌會估算清軍入邊的時間,朝中為官者皆是人精,不時有人上本,提醒加強薊鎮嚴防清軍入邊,皇帝也從六月就開始關注清軍可能的入寇,崇禎

十一年的時間所余無幾,每次召對都會問及薊鎮邊防的事情。

果然聽皇帝開口道,「卿部差官查看各邊口如何?」薊鎮殘破不是一兩年,並非是光靠兵部督促就能突然變得牢不可破,而且薊遼總督吳阿衡才是防區主官,楊嗣昌不能把事情攬到兵部來,特別黃道周還在場,再

考慮了一下措辭道,「臣部差官止於遞送公文,各邊多有未到之處,即其所到見聞亦不足恃。」

皇帝似乎並不太滿意,他的聲音緩緩道,「不恃差官,大約邊上事體如何?」眼角余光之中,黃道周的腳扭動了兩下,似乎有些按捺不住要跳出來駁斥,楊嗣昌心頭反而平靜下來,打定主意要把兵部與薊鎮的界限區分開來,「各邊收拾,全在督撫鎮道得人,自然用心整理,今日招一兵制一器無不奏知,如宣大近開屯田,前三關乏餉,所以軍士飢疲難於整頓,近該總督盧象升大開屯田,一靠天年雨

水,二者建奴不來蹂躪,保得兩年便是根本之計……」原本皇帝問的是薊鎮,只是話語用了邊上,楊嗣昌先是明確督撫鎮道的責任,然後直接就跳過了薊鎮和遼鎮,雖是避重就輕,但楊嗣昌仍在關於宣大的話語中提

到兩年的時間,暗示開市的緩兵之計,但他既然不敢明說,暖閣中的人也就當做沒聽到。

從宣大一路向西,經過山西前往陝西,把洪承疇和孫傳庭也表揚一番。「巡撫孫傳庭,臣素知其才,因藍田兵叛,有不出省城一步之語,臣初到部,具奏謂此可以困庸人,不可以困豪傑,今果能展布,幾番大殺,馬首迎降,剿是真剿

,撫是真撫,余下賊亦不多,似有盪平之望……」皇帝沒有示意,屋中的人都耐心聽著,楊嗣昌表揚孫傳庭時,說及的撫是真撫剿是真剿,是暗示湖廣的撫局既非真剿,亦非真撫,雖仍然不能明說,但這屋中的

人都是懂的。

與他同來的兵部職方司郎中趙光抃暗自擦汗,他抬頭看看前方楊嗣昌的背影,衣衫隨著奏對的話音正微微抖動。楊嗣昌說到此處,留意了一下皇帝的反應,也不知皇帝有沒有聽進去,咬咬牙繼續道,「幸仗皇上威靈,建奴去秋不懂,臣乃敢請發勁旅調邊兵,幾番大殺賊勢始漸衰弱,只是人心渙散不齊,總理調度……亦未周密,賊在山中我兵部能入山,賊出山後我兵未見截殺,曹操等營老賊,其就撫之請不可輕信,亦不可任此等老

賊敷衍拖延,在在務必有備,臣請旨嚴行申斥,庶有成功之望。」此前熊文燦主持撫局,湖廣河南局勢好轉,可謂聖眷正濃,楊嗣昌前面用孫傳庭暗示,現在又直接批評熊文燦調度不周,尤其今日黃道周還在,如果皇帝不悅,

現在就可以用黃道周這把刀子,楊嗣昌是冒著相當風險的。

但平台召對也並非時時都有,楊嗣昌仍將這些話說了出來,能不能有效果就不知道了。

暖閣中安靜了片刻,皇帝語調平靜的道,「愛卿到任兵部以來殫精竭慮調度得法,方令賊勢漸弱,實乃數年未有之功。」

趙光抃心頭松了一口氣,皇帝對兵部整體是認可的,就看今天楊嗣昌所說的意見,他能否聽進去一些。

但皇帝卻沒有討論楊嗣昌提議的意思,他直接轉向了下一個人。

「黃道周。」

旁邊等了半天的黃道周出列道,「臣有本奏。」

「你的本不必奏。」皇帝一改方才的溫和,語氣頓時變得冷冰冰的。黃道周迎頭受了一記悶棍,頗為難堪的站在堂中。皇帝冷冷的聲音繼續問道,「朕聞無所為而為者謂之天理,有所為而為者謂之人欲,爾既言楊嗣昌不當奪情,召其為兵部時就該上本了,為何延至枚卜之時,是無

所為乎有所為乎?」楊嗣昌安靜的站在原位,看起來皇帝今日是為了安他的心,此前楊嗣昌改禮部尚書仍管兵部,加東閣大學士,黃道周出來極力反對,言稱不能奪情,實際是阻止

楊嗣昌入閣。黃道周與復社關系密切,此次復社在朝中運作,,阻擋楊嗣昌就是希望復社的人能取而代之。

皇帝說的便是此事,暗責黃道周是有私心,這種責備對楊嗣昌或龐雨這類人只算輕微,但對黃道周就不同了。

果然黃道周立刻大聲回道,「臣為萬古綱常起見,非有所私。」楊嗣昌最近已經被黃道周彈劾多次,除了入閣之外,還有開邊市等項,想到此處楊嗣昌站出一步道,「臣不為別事,奪情起復本非常理,臣蒙聖恩具疏力辭,兵部

要害臣未敢三辭,道周所言誠是,但他說臣蒙面喪心營推營復,臣實不甘,起復之時臣在四千里外,怎知京中有個兵部尚書缺出來鑽營。」黃道周並不回答,抬頭對著皇帝道,「聖主焦勞十年,卒欲與不祥之人拂拭之,責其成功,萬萬不可,且如議賞,兵部雲義州馬市可開,陛下亦思諸臣豈無一定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