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隨風而舞。
數株梅花樹下,一個身裹著白色狐裘的女子立身於其下,兩手伸出,雪花,梅花落於手上。
雪花很快融為水滴,自指縫之間落下。
梅花花瓣也只不過短暫停留片刻,便又隨風而去。
好半晌,女子手中仍然空空如也。
盛仲懷站在遠處,看著這個擁有著絕世容顏的女子煢煢孑立於風雪之中,青絲裙裾飛舞,臉色白晳如瓷器,不由得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記憶之中,十余年前她嫁給朱友裕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吧。
十多年過去了,歲月已經在自己的頭上添了無數華發,無數溝壑,卻似乎遺忘了這個女子一般。雖然已經生了兩個孩子,但容顏卻依然一如當年。
可惜,紅顏薄命在這個擁有著權勢家世的女子身上,仍然在無情地發揮著作用。哪怕她的父親,她的丈夫,都是這個世上最頂尖的那一批有權勢的人,也是最愛她的人,卻仍然無法庇護得了她。
猶記得自己第一次知道皇帝朱溫竟然染指了自己的兒媳,而在其中促成此事的,竟然是朱溫的元配夫人的時候,自己的心真是一片冰涼。
他是知道朱友裕對代淑的看重的,也是知道代超對這個女兒的喜愛。
他也是最清楚朱友裕的火暴脾氣的,情知此事如果暴光,只怕便會引起彌天大禍,便只能幫著遮掩。
可惜,紙里總是包不住火的。
事情終於爆了。
而朱友裕也爆了。
一刀下去,本來形式正一片欣欣向榮的大梁也被這一刀斬去了所有的生機。
父子相殘,兄弟鬩牆。
大梁的脊梁柱斷了。
而在這個過程之中,代淑失去了父親,失去了丈夫,除了一雙兒女之外,她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親人。
而噩夢並沒有結束。
前來投奔朱友珪,這位二殿下卻也覬覦於她的美色,對於她的貪婪已經愈來愈不加掩飾了。從最開始的一些輕佻,利誘,倒現在越來越明顯的威逼。
只站了一會兒,盛仲懷便覺得手腳冰涼,而代淑卻不知道已經在樹下站了多久了。
慢慢地走了過去,盛仲懷輕聲道:「娘娘,外頭寒氣重,賞梅,其實在屋里也是可以的。」
代淑緩緩轉頭,「仲懷,你來了?」
盛仲懷點了點頭:「娘娘,回房去吧。」
代淑轉身愈行,卻是一個踉蹌,險些跌倒,盛仲懷趕緊搶上一步,將她扶住,等她站穩,卻又是忙不迭地松開了手。
「娘娘小心。」
「站得久了,腳都麻了。」代淑自嘲地一笑,捶了一會子腿,這才向著屋里行去。
一走進屋內,一股暖氣撲面而來,丫頭也趕緊遞給了代淑一個手爐,侍候著代淑做在了火盆邊,又給二人倒上了熱茶。
「聽說仲懷今天見了老三派來的人?」代淑兩眼盯著幽幽燃燒的炭火,輕聲問道。
「是的。」盛仲懷道:「三殿下想要拉攏我。如今他也已經窮途末路了,長安,關中眼看不守,他想要謀條後路。」
「是想你殺了朱老二?」代淑冷笑起來。「他已經殺了他大哥,現在連二哥也不想放過嗎?」
盛仲懷默然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