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夜女帝身旁這么久,她幾乎從未落過淚。
柳煙兒的側臉還靠在龍釋天的肩頭,淌流而過的淚水,濕了龍釋天的衣衫。
不論流了多少淚水,柳煙兒都不曾抬手去擦,她便保持這個姿勢,遙遙望著帝國之下。
她靜靜地等待,從視線模糊,到景象清晰,當淚水卷土而來,蓄滿眼眶,視野又變得模糊,像是覆著揮之不去的濃濃迷霧。
龍釋天泣不成聲。
「還說要一同去往五道天,怎么能在這里停下。」龍釋天說。
柳煙兒淚流滿面,卻是笑靨如花:「是啊,我們是要去往五道天的人,缺一不可。」
柳煙兒緩緩地站起了身,竟是從位面神獸的脊背,一躍而下。
無數的人,詫然地望著柳煙兒。
夜輕歌在墮魔的狀態下,才能在火焰天中、虛空深淵內來去自如。
她跳下位面神獸,豈非自找死路?
然——
柳煙兒躍出去之時,足下冰層,相連為形,竟是成了一層又一層的階梯。
隨著柳煙兒步履輕快地往前走,凝有白霜的寒冰,鋪出了道道階梯,和一條橫穿虛空的寒冰之路。
柳煙兒足踏白冰,來到夜輕歌的身旁,她的雙手高高舉起,與輕歌一同,扛下!
柳煙兒扭頭望去,能看見輕歌的側臉,而這一邊的側臉,恰好是有幾道血痕的那一面。
紅眸如血,空洞而淡漠。
分明是個無情的墮魔者,卻做著有情的事。
柳煙兒低聲說:「歌兒,我們還會有很多個兩年,是嗎?」
墮魔的輕歌,只固執的做著自認為正確的事,她充耳不聞,意識早已渙散,更別談去回答柳煙兒的話了。
柳煙兒的雙掌,用力地頂著聯盟帝國。即便夜輕歌沒有回話,她還是繼續開口,自顧自地說:「歌兒,你知道嗎,兩年前從看見你的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你絕對能帶著我走出風雲鎮,而今事實證明,你我二
人不僅走出了風雲鎮,還走出了諸神天域。這一切,都得歸功於你,我不過是白白撿了便宜,在你的庇護之下,無風無雨無坎坷。」
「有你這么一個帝王在,你看,多好呢……」
柳煙兒輕輕的笑了笑,淚水再度蓄滿了眼眶,該死的視線,又看不清了。
她的雙手,死死地頂著聯盟帝國,用盡自身的力氣。
哪怕是微不足道,她也要陪在夜輕歌的左右。
柳煙兒說:「只要你還在,縱是天塌下來了,也不必擔心。真好。」
柳煙兒吸了吸鼻子,仰頭看去,「這聯盟帝國可真沉啊,你是怎么扛起來的?不過,再沉,我也陪著你。」
兩年的羈絆深種,肝膽相照,生死不棄,何止是君臣之禮,更是深入骨髓的戰友之情。
那側,神獸之上,龍釋天驀地望向了阿柔,阿柔朝龍釋天點了點頭後,隨即盤膝坐下,雙手凝結,帶起了絲絲縷縷晶瑩聖潔的光。
倏然間,天穹巔峰,密布焰光的地方,掠下一道妖嬈的紅,滑翔而下,速度極快。
卻見電閃雷鳴間,那一道紅光,於阿柔的天靈蓋灌下。再看阿柔凝印的雙手,指尖晶瑩的光,逐而變成了冶麗的紅!
一道借了天之力的火系飛行陣法,赫然凝結。
阿柔雙手推出,陣法掠向龍釋天,將龍釋天給團團裹住。
有了阿柔的飛行陣法,龍釋天的背部,凝結出巨大的火翎羽翼。
龍釋天毫不猶豫往前狂奔,自脊背邊沿一躍而起,飛身縱入深淵,閃爍著火焰光的羽翼,撲閃,載著她來到了帝國之下。
柳煙兒在輕歌的左側,龍釋天便立在輕歌的右邊,立即高舉起雙手,扛住,她們的帝國!
聯盟帝國,是她們一路打拼下來的,其中付出了太多的努力,艱辛。
流過汗,也出過血。
柳煙兒望向了龍釋天,勾唇而笑,兩行淚水流出。
龍釋天亦是滿面粲然的笑容:「歌兒,前路還長,要么,一同去往五道天,要么,一同死在這帝國之下。」
柳煙兒笑道:「是了,沒有我歌兒的五道天,再是繁華,武道文明再是百倍之好,柳爺也不去。黃泉路上,再是孤獨,再是冰冷,我們也一同去。」
三人,扛天。
輕歌面無表情,始終沒有動靜。
風掀起她的紅發,血眸望著前方,空洞,沒有焦距。
她依舊高舉著雙手,沒有變過姿勢。
與柳煙兒、龍釋天的站立相比,她卻是單膝跪下的。
柳煙兒足下有寒冰之路,柳煙兒的身後有飛行陣法,唯獨她,單靠一身血魔蠻力。
肋骨斷裂,血涌如水,伸出的雙臂,袖衫往下堆積在臂彎處,兩條毫無遮蓋物的臂膀,全都是鮮紅色的血液。
她的右側膝蓋是極度彎折的。
只因,聯盟帝國的全部重量,都被她一個人給頂了去。
啾。
一聲陰鴉尖啼,三千陰鴉鋪天蓋地而過,飛掠間,落下一道身影。
夜菁菁小巧的臉龐覆著面具,只露出一雙紫黑的眼眸,她看著流血的輕歌,杏眸登時發紅。
「姐姐……菁菁來遲了……」
距離飄雪張余,合縱各大位面攻打諸神天域,已經過去了一段時日。
她的羽翼,現在才算好全。
姐姐許是知道玄清軍隊即將來攻聯盟帝國,在此之前,夜輕歌吩咐了人,為夜菁菁熬一碗安神湯。夜菁菁服下安神湯後,沉沉地睡去,便是雷打也不動,而這場聲勢浩大的戰爭,不曾驚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