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玄咽喉酸痛,無力地垂下了手,兩眼發愣地望著前方,機械僵硬地說:「我還能好好活著嗎?」
「你能的。」輕歌道:「實在不能的時候,就去想想他,當年深淵天劫前,他為了帶你逃離八荒,大概吃了不少苦吧。」
莫玄猛地想起了一些當年的事,雙手緊攥著錦被,輕咬了咬牙。
「你是他豁出性命也要保護的人,也是他痛苦掙扎卻舍不得分離的人,你能活在世上,便是他最大的欣慰。」輕歌低聲說。
莫玄脊背靠著後邊,扭頭。
門前,來了一道身影,是個記憶中的美少年。
他自風雪中走來,莫玄眼中滿是期望。
等冬日的光暈漸漸消失,少年的臉龐愈發清晰,莫玄卻是滿目失望。
自外而來的少年不是旁人,正是九辭。
九辭風塵仆仆,甚是焦急。
他的懷中捧著一個壇子,一個包袱。
「哥,這是……?」輕歌不解地問。「祭天者體內的噬魂釘,還有這壇子里面,是祭天者的骨灰。張國師、裘清清幾位天機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收集到這些骨灰。並不是全部的骨灰,還有一些灑在風雪
中,但已經是盡力而為了。」九辭說:「我帶來見你了。
「歌兒,告訴我,祭天的人是誰?」
「是莫叔。」輕歌道。
「果然是他……」九辭低頭苦笑:「我在莫叔眼中,又算什么呢。」
到底是親手把他帶大的長輩,對於自小無依無靠的九辭來說,那是唯一的一份情。
「你是他的孩子。」莫玄說:「你三歲那年,身染劇毒,是他孤身一人前去北海求得解葯,險些喪命。」
「七歲那年,你生了重病,他徹夜徹夜的照顧著你。」
「你將噬魂釘插入體內骨駭,他在檐上抹淚。」
「你第一次為他作畫,等你走後,他看了足足半日,不允許旁人去動。」
「你認夜驚風的那一天,是三萬年里,他唯一一次的徹夜飲酒。」
「……」
九辭不認識榻上的女子,但她所說的每一件事,他都記憶猶新。
他記著三歲中毒,也記著莫叔隨手丟了一瓶解葯給他。
他亦記著七歲時病重,不省人事,昏昏沉沉間只覺得有人陪伴在身旁,等他清醒過來,房屋空盪盪的。
冷清。
他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
***
九辭抱著噬魂釘和骨灰壇,閉上了眼睛。
莫叔,一路走好。
「把他的骨灰和噬魂釘給我吧,我是他的姐姐。」莫玄道。
九辭睜開眸子,朝輕歌看去。
輕歌點頭之後,才走向莫玄,動作輕柔地放下骨灰壇與裝有噬魂釘的包袱。
莫玄輕撫骨灰壇,強行擠出了一個笑:「我的小書,真是出息了呢。」
「開心了嗎?」
「這一次不是姐姐拋棄你,而是你丟下了姐姐。永遠地丟下了,姐姐再也找不到你了。」
「你是不是很開心?還想著懲罰姐姐是不是?」莫玄捧起骨灰壇,臉貼在冰冷的壇面,傷心欲絕,流下一行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