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師求榮的奸臣(6)(2 / 2)

他眼饞的看了一眼桌上圖紙,痛快答道:「大皇兄自小聰慧,穩重仁善,無論是文武都稱得上是佼佼者,對著底下的弟弟們,也都十分關照,若要說他謀反,我是第一個不信的。」

紀長澤笑了:「其他殿下也如二殿下一般嗎?」

二皇子頓了頓,指甲不由自主的在掌心里劃來劃去,視線瞥了一眼書桌底下,又快速移上去,干咳一聲:「我們兄弟幾人素來只在自家府中,除了父皇壽宴和年宴都不碰面,我如何知曉他們怎樣想。」

紀長澤望著他臉上那完全掩飾不住的心虛,想,怨不得二皇子能和胡子方玩得好,這倆簡直一個品種出來的小白兔啊。

撒謊都不會撒。

不過兔子也不是光會吃草,至少這幾位皇子也不都是被他們那昏君父皇掌控著的工具人。

他們也有自己的小秘密。

問了一句話,就幾乎差不多摸清楚了個大概的紀長澤起身,臉上是恰到好處的溫和笑容,仿佛只是閑聊一般道:「近日天越發冷,聽聞城外不少流民都凍死了,下官今日除了來問殿下圖紙,也是想請殿下捐助一些錢糧,幫幫那些在外面生活,沒有火炭柴火,連條薄薄被子都沒有的人。」

二皇子一愣,指甲在手心里扣的更厲害了,結結巴巴道:「那、那是該捐助的,我讓人拿兩百金與紀大人,還請紀大人幫流民時,莫要提及我也有份。」

見紀長澤奇怪看自己,他尷尬道:「父皇不喜我們收買人心,往日施粥,我們都是偷偷做的。」

【我們】。

紀長澤只當是沒注意到二皇子說漏了嘴,表達理解的點點頭:「下官還要去其他殿下府上問這捐助的事,就先告退了。」

他下一站,就直接去了三皇子府。

三皇子穿著華貴,一身衣物是京城中從未見過的款式,穿上後襯的人風.流又修腰身,性子一看就很內向,笑起來都十分靦腆。

他在京中的名聲就是最愛美食華衣,府中做衣裳的工匠和做各色美食的廚子最多,每頓飯都吃許多,偏還吃不胖,一些女子十分羨慕這點。

聽紀長澤說完來意,他立刻點頭答應下來,讓人拿了兩百金給了他。

紀長澤仿佛是很隨意的來了句:「殿下身上這衣物瞧著十分不同,下官喜歡的緊,不知是否可以借府中成衣匠幾天?」

三皇子臉上的笑僵了,沉默幾秒才說:

「不巧,做這衣服的成衣匠前陣子剛贖身返鄉了。」

「既如此,那便罷了。」

紀長澤也沒再多說什么,拿了金子就告辭,到了四皇子府上時,不巧,四皇子殿下沉迷打鐵,把自己關在打鐵房里一整天了,四皇子府中的下人不敢去叫,於是只能勞煩紀大人明日再跑一趟。

至於五皇子,去青.樓了。

雖然總共只見了兩位皇子,但紀長澤也把天家的這幾位猜的差不離了。

晚上,他掏出夜行衣穿上,熟門熟路的溜出去,直奔二皇子府邸。

皇宮里,因為變天,外面狂風暴雨,皇帝打開窗,感受著外面的冷冽,對著身邊的人道:「今日這么冷,那逆子要吃苦頭了。」

伺候他的人低下頭,不敢接話。

十六年前,「謀反」的大皇子被押送入京,這件事太過蹊蹺,皇帝殺了他,反而會讓人覺得他是心虛滅口。

於是,大皇子被圈禁了。

不像是前朝那般圈在自己府中,而是被關在了暗無天日的下營道。

下營道陰冷潮濕,又因為皇帝的吩咐,吃喝穿衣方面,別說與之前相比了,連個普通百姓都過得比大皇子好。

他被關在屋內,穿著單薄衣物,蓋著薄被,吃的是雜糧,屋子房門窗戶全都被釘了釘子的木板封上,外面的人進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來,每天外面守著的人只會打開個小口,用於往里面放飯菜和拿出里面的恭桶。

大皇子天之驕子,出生後就是皇子待遇,如何能吃的了這種苦頭。

皇帝想,他定然會熬不住,到時,天下也沒人能說一句不是。

史書上,他只會是一個被自己親子謀反,卻還心軟沒殺了他只是圈禁的好皇帝,好父親。

而大皇子,則會活生生在那熬死。

想到這里,皇帝心中痛快了。

說實在的,大皇子對他從未有過不尊敬,但他就是忍不住的去厭惡這個孩子。

這個逐漸長成,比他優秀,仿佛每一刻都在威脅他地位的親生子。

沒關系。

皇帝心滿意足的想,死了一個大皇子,他還有四個皇子。

他們四人可比那個逆子孝順懂事多了,從未干出過勾結朝臣,收買人心的事。

二皇子府房頂,紀長澤看著二皇子以自己冷的名義要來了煤炭,又鬼鬼祟祟拿出個麻袋將煤炭裝好,就這么背著煤炭,做賊一樣的小心打開書桌下暗洞鑽了進去。

見他進去了,紀長澤輕手輕腳下了房頂,去了太監總管透露給他的位置。

照樣是蹲房頂。

底下,那位被圈禁了十六年的大皇子正借著燭火靜靜看書,看到不解處,還會認真記下。

被圈了十幾年沒瘋,氣質還是這般從容,也是能耐了。

紀長澤蹲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左右,大皇子書桌後面的地面有了動靜,一個頭從上面蓋著的雜草里冒了出來,正是二皇子。

他臉上還有泥灰,先左右小心看看,確定安全了,才oo@@的爬出來,小聲喊了聲:「大皇兄。」

大皇子一愣,扭頭看去:「二弟?你怎么這個時候來了?」

「京城不是變天了嗎?我怕你炭火不夠,給你送些炭。」

二皇子熟門熟路的背著麻袋將炭火倒到床底下,正要擦擦臉,那個洞里又冒出來一個頭。

見到兩人,小聲喊了一聲:「大皇兄,二皇兄。」

正是三皇子。

他身子弱些,帶著東西費勁半天都爬不出來,大皇子與二皇子趕忙過去把人拉起來。

三皇子出來後,先把食盒放在桌上,然後又將提著的大包裹打開:「大皇兄,天冷了,我給你做了兩身斗篷,都是兔毛做的,暖和的很,我特地做的很大,你晚上睡覺當被褥蓋也行,還有這個……」

他打開食盒,將里面色香味俱全的飯菜拿出來後,拿起了底下的湯婆子:「我來時灌了熱水,你晚上踩著這個睡,十分暖和,平日里用的時候把水燒熱灌進去就行。」

三皇子絮絮叨叨說完了,賊頭賊腦的小心看了看外面,從懷里掏出一壺酒:「正巧今日二皇兄也在,咱們喝一杯再抵足而眠如何?」

大皇子無奈笑著拍拍他肩膀:「吃過酒菜就回去吧,你身子虛,我這兒你待一晚上,怕是要生病,老五上次在這睡了一晚,回去不就風寒了嗎?你們還想瞞著我。」

二皇子三皇子心虛對視一眼:「大皇子你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四弟告密?」

大皇子搖頭失笑:「你們啊,這還用告密嗎?什么事你們一露面,臉上就寫出來了。」

樓上蹲著的紀長澤表示贊同。

皇帝是個老了的昏庸老虎,他不允許自己的子嗣也是老虎,當小老虎大哥被老老虎驅趕誣陷後,剩下的小老虎們害怕,下意識的就按照皇帝老子的想法,長成了無害的兔子。

一個個單純又好哄,撒謊都不會。

只是皇帝從未想過,要是比他優秀小老虎大哥真的沒了,幾個兔子又怎么可能照管好這個龐大的國家。

皇宮內,皇帝躺在床上,眼睛盯著上方。

今日突然這樣冷,他又不讓人給老大送御寒的東西。

十六年了,老大要熬不住了吧。

死了好,他還有四個孝順兒子呢,尤其是老三,雖然性子太綿軟他看不上,但老三對他,卻是一向他說什么就照做什么。

這才是他的好兒子。

關著大皇子的屋里,兄弟三人喝了幾杯便有些微醺了。

孝順兒子三皇子打了個酒嗝,去拍他大皇兄的肩膀,委屈哽咽:「前陣子,父皇又說,要給我抬妾侍,抬了一個又一個,一個又一個,我,我險些死在床上。」

「我、我都不用去問父皇親信是誰,看看我府中那些妾侍就知道了,不是她們爹,就是她們叔,父皇獎勵他的親信,就用我來獎勵,我這身子,怎么撐得住,怎么不干脆把我論斤賣了得了。」

大皇子嘆氣,他雖心疼這個最文弱的弟弟,但被關在這,也什么辦法都沒有,只能安慰道:「你暫忍忍,多吃一些補葯。」

二皇子也是眼眶紅了:「父皇上次知曉我讓人在庄子上建造木風車,直接派人去砸了,我……我那么久的心血,就那么沒了,還把我叫過去訓斥許久,說我最不成器,不成才,是個廢物。」

「還說,還說早知道我是這般,當初我生下來的時候,便將我摔死了。」

大皇子趕忙又去安慰他:「怎會呢?你上次不是說,那風車若是做成了,不用人力也可灌溉田地嗎?這是益國益民的好事,若是真做成了,你可是能寫入史冊的。」

二皇子吸了吸鼻子:「我與父皇說了,他卻說我異想天開,弄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還打了我十板子,若不是那打我的太監被我母妃收買,我還不知道要在床上躺多少天。」

「那太監說,四弟上次也挨打了,父皇嫌他打鐵,四弟打鐵怎么了,他打的那么好,我們挖暗道的鐵鍬都是四弟打出來的,多好用啊,父皇嫌四弟不上進,念書不好,可四弟小時,是父皇嫌他母妃出身低,不讓他進上書房的啊。」

二皇子越說越難過,捂臉小聲哭:「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才能過去啊。」

三皇子被他帶的,也難受的低頭啜泣起來。

大皇子倒還算堅強,眼眶卻也忍不住紅了。

紀長澤在房頂上,看著底下的三個皇子哭作一團,簡直要為他們鞠一把心酸的淚。

底下,三皇子十分堅強的安慰兩個兄長:

「父皇年紀大,我們年輕……肯定、肯定能熬過父皇的。」

等到父皇老死了,天高鳥撲棱棱飛,海闊魚嘩啦啦游。

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