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紀長澤的軍營生活還是很平淡的。
因為軍師抱病, 所以一些要軍師來處理的軍務就都移到了他這邊來,他每日里就是在營帳里處理軍務。
偶爾再聽聽隔壁的八卦。
真不怪他聽八卦, 誰讓將軍把他安排到了自己隔壁, 他的耳朵又好使呢。
從八卦里面,他聽出來好幾個比較重大的信息。
比如說這個軍師其實不是將軍的書童, 他是將軍的表弟, 也就是將軍小姨的孩子。
只是他小姨夫君得罪了二皇子, 於是被整了一波, 全家都下了牢里, 軍師奶娘當時的孩子剛巧得了風寒過世, 她又是個忠仆, 在抄家時便悄悄的將自己的孩子與軍師交換, 之後抱著一路到了將軍府中求庇護。
二皇子勢大,還是個皇子,當時給的罪名又是刑部親自發令的, 將軍母親不敢光明正大的將侄兒帶在身邊, 只能給他按了個書童的名。
紀長澤一邊疊衣服一邊想,怪不得侯將軍一直都是不管二皇子怎么招攬都不肯投到他名下。
表兄弟一起長大,感情自然是好的, 表弟全家被二皇子害死, 侯將軍這個性子,就是死也不可能投靠二皇子的。
也怨不得他死的這么快。
不過二皇子也是牛,害死了人家親小姨小姨夫,居然還想著對方投靠自己。
再想想, 好像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對方是皇室子弟,一向都是「我要你生你要感恩戴德,我要你死你就得馬不停蹄的去死」。
也許在人家看來,他沒害死侯將軍親父母,那就不算是有仇。
那這個事就很清楚了。
侯將軍和二皇子有仇。
他也和二皇子有仇。
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
這事有的談。
紀長澤翻了翻軍務,找出一個折子來,添了一筆能坑二皇子的。
果然,當天晚上,一直會再檢查一遍的軍師把紀長澤叫到了將軍營帳里。
沒錯,軍師住在將軍營帳里。
對外說的是軍師身體弱怕冷,內里其實是軍師之前受過刺殺,畢竟他這個軍師要是死了,再來一個頂替可就簡單過了。
之後兩人便睡在了一個營帳里,反正都是一起長大的表兄弟。
唯一的缺點可能是將軍要忍受熱了。
營帳內,兩個文人穿的嚴嚴實實,在炭盆面前跪坐,斯斯文文的交談。
後面,侯將軍打著赤膊,熱的不行,躲著炭盆躲得遠遠的,手上拿著個蒲扇一個勁給自己扇風,時不時還警惕的看一眼紀長澤。
紀長澤對此充耳不聞,只一邊伸出手跟軍師一起烤火,一邊聽著他說話。
「你可知,若是這樣做,會得罪二皇子?」
「自然是知曉的,不過大人難道看不出來,這本就是二皇子先來得罪我們么?」
軍師微微抬眼,這一次倒是很正經的打量了一下紀長澤,蒼白面上露出了一抹笑:
「看來你知曉很多事。」
紀長澤也沖著他露出一抹笑:「您與將軍也未曾隱瞞過在下。」
正在給自己扇扇子的將軍聽到這句,凌厲視線頓時落到了紀長澤身上,手也不動聲色的朝著長.槍而去。
紀長澤頭也未回:「將軍不用急,若是我真的對二位有什么圖謀,你們也活不到現在了。」
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侯將軍猛地握住長.槍,徑直朝著紀長澤丟了過去。
紀長澤動也沒動,甚至還笑了一下,任由那□□從自己發邊而過,狠狠插在了前方地上。
軍師這下子望向紀長澤的視線頓時就很不同了。
一個能夠不畏懼生死的人,是十分可怕的。
尤其是紀長澤這淡淡然的態度,一般人絕對做不出來在生死面前還如此。
他問:「你就不怕死嗎?方才那長.槍若是再偏移一點,你就要身首異處了。」
紀長澤笑著轉了轉手,讓手背烤火。
「我不怕。」
「我與大人面對面對坐,方才若是將軍的長.槍是沖著我來的,只要我微微低下身子,那長.槍便會落到大人身上,將軍不會拿大人性命冒險。」
軍師笑了,對著紀長澤身後臉上露出怒意的表哥擺擺手,見他不情不願退下了,才問:「我看的出來,你身上才華是有,為何不去科舉,而是來投軍營?」
紀長澤問:「大人是想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不如兩個都說一說?」
「假話就是朝廷如今皇子之爭越發激烈,若是此時科舉,恐怕考上了也要被迫選擇陣營,選錯了就是個死字,選對了也未必能活。」
軍師點點頭,蒼白的臉上笑容多了一些欣賞:「你這假話聽起來倒是很真。」
「既如此,還不如選擇英明神武的侯將軍,他為人爽利,從來沒打過敗仗,對下又從不苛待,對上忠君愛國,我若是投到了侯將軍名下,也是個好去處。」
正警惕的看著紀長澤,准備表弟一說動手就上去宰了這個家伙的侯將軍樂了。
笑的望著表弟道:「這小子雖看著陰,倒是挺會看人,假話都說的這么這么真。」
紀長澤微微一笑,端起旁邊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才繼續道:
「真話更真,我娘子被叛軍擄走,父母等著名醫救命,就算是我現在去科舉,秀才舉人進士,直接便是九年,入朝為官又要混個幾年才能真的能說的上話。」
紀長澤十分痛快;「我等得起,娘子與爹娘卻等不得,還不如就近投靠要清除叛黨的將軍,軍師你瞧著便有病,若是能再蹭個大夫就更好了。」
說著,他回頭看了一眼正滿臉「老子果然牛批」的侯將軍:「至於將軍嘛……」
紀長澤重新回過神,對著笑眯眯望向自己的軍師道;「將軍雖從未打過敗仗,但為人不通心計,行事莽撞,上不知收斂,對下又從不籠絡,不是一個投靠的好人選。」
身後正美滋滋聽著打算看紀長澤怎么誇自己的侯將軍:「……」
紀長澤還在說:「將軍空有武力卻無智謀,若是沒有軍師照拂,恐怕墳頭草都三尺高了。」
「你放屁!!」
侯將軍氣的身上肌肉鼓鼓囊囊,上前一步,惱怒道:「老子死了也會有人守墓,怎么可能墳頭長草。」
紀長澤微微挑眉,扭頭看了一眼為了墳頭草而憤怒,完全沒找到重點的侯將軍,又望向軍師,嘆息一聲,帶著點敬佩的舉杯:
「大人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