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奏亂了!
萬歷的節奏徹底被郭淡打亂了!
他們二人向來就配合默契,從未出現過這種情況,而且是在這關鍵時候,萬歷胸口燃起一團怒火來。
今日之事對他而言非常關鍵,因為這同時涉及到金錢和權力。
但是事已至此,他也沒有辦法,如今論的不是政治,而是技術,這他完全沒法控場,他只能交給郭淡來控場。
郭淡心里知道萬歷肯定惱火,但他也沒有辦法,他真的忘記牙行的賬房已經超出整個世界一個次元,他只能從工具人變身為程序員,不然的話,演不下去了。
「你這...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一位白胡子大學士困惑的看著郭淡。
立刻便有人附和。
「我也未聽出這區別來,結果不都一樣嗎?」
「那也不是,倒是多浪費了一些墨水和紙張。」
「言之有理!」
「哈哈!」
一群文科生正在嘲笑著一個理科生的數學造詣。
郭淡嘆了口氣,道:「各位大人,可真是道出草民的心聲來,誰不願意少寫幾個字,少用幾張紙,這可都是錢啊,草民身為一個貪婪的商人,絕對要比各位大人更加愛錢。
但是沒有辦法,草民得對牙行的股東們負責,讓每一筆賬都是有跡可循的,什么賺了錢,什么虧了錢,這錢是從何而來,又將去往何方,都得記得清清楚楚,如朝廷的賬本,要么只知道這錢是從何而來,要么就只知道這錢是從何而出。
牙行的股東們肯定不會滿意的,他們會認為我弄虛作假,騙他們的錢,草民也是被逼無奈」
萬歷眼眸一劃,怫然不悅道:「郭淡,你怎能拿你的牙行與國家財政一概而論。」
一個大臣立刻道:「陛下聖明,臣也認為這兩者根本不能相提並論,要借鑒也應該是這些商人向朝廷借鑒。」
萬歷點點頭道:「說得真好,國庫的錢,是國家的錢,是朝廷的錢,多一點,少一點,從哪得來,用在哪里,與各位卿家有何關系?要是將精力都浪費在這里柴米油鹽上,這禮法怎么辦?道德人倫又怎么辦?這才是國家大事啊!」
「.....!」
那大臣頓時呆若木雞。
郭淡暗自一樂,我跟陛下還真是有點默契,他一聽就明白我的意思。
方才那白胡子大學士道:「陛下,臣等絕非此意,臣等也是就事論事,如郭淡所言,也不過是多此一舉,毫無益處。」
萬歷直接問道:「司馬卿家,你看得懂賬目嗎?」
「臣...臣當然看得懂。」
「那你就拿本賬目算一算。」萬歷指了指方才送來的賬目。
那司馬大學士訕訕道:「臣...臣只是看得懂,算賬向來都是吏干得時。」
「你連賬都不會算,你又憑什么說是多此一舉。」
萬歷哼了一聲,突然看向宋纁,道:「戶部尚書,你以為呢?」
宋纁微微拱手道:「回稟陛下,臣覺得郭淡說得很有道理,這賬目該這么記才對,如此一來,這錢的來龍去脈,一目了然,也方便查閱賬目,相比起來,這朝中目前的記賬法的確落後了一些。」
此人非常正直清廉,而且朝中少有的務實派,憑一點就能夠看出來,他當初曾與張居正不合,因此被貶,是張居正死後,萬歷才重新啟用他的。
而在當時敢於與張居正對著干的,那多半都是正直清廉的大臣,因為當時張居正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唯我獨尊,不怕死,且有信念的才會跟他對著干。
搞笑的是,當時清算張居正的,恰恰是一直留在朝中的那群「忍辱負重」的官員,而被張居正貶的那些人,反而很多人會為張居正鳴不平。
他們認為張居正是剛愎自用,但也不能因此否定他的功績。
也可見在這幾年,萬歷並不糊塗,在這關鍵位子上,他都是做到人盡其才,申時行雖然日常和稀泥,但申時行就是目前最好的首輔人選,因為目前是皇帝與大臣發生沖突,作為首輔要么從中調解,要么就跟張居正一樣,都給壓下去,不要你們覺得,要我覺得。
可惜縱觀整個大明朝也就一個張居正。
萬歷又看向司馬大學士,道:「司馬卿家,聽見了嗎?」
「臣...臣聽見了。」
那司馬大學時唯唯若若應聲,余光還是忍不住瞪了宋纁一眼。
其余大臣見罷,哪里還敢吭聲。
這玩得不是引經據典,是個純技術活,偏偏還是他們最不擅長的數學,這玩意可不是拍電影,張口就來。
萬歷目光一掃,沉聲道:「你們也不想想,歷朝歷代,那些暴民是從何而來?難道他們天生就是暴民嗎?不,他們都是從飢餓中而來的,若是沒有錢,沒有糧食,這禮法又從何談起?」
這話絕對是發自內心,他打心里就認為錢比禮法重要,他連古人最崇尚祭祖都不愛去,並且還付諸行動,真就不去。
「臣有罪。」
可不等群臣跪下,萬歷便是一揮手道:「別跪了!朕看著就心煩。」說著,他又看向郭淡,虛心問道:「郭淡,你難道就沒有辦法根據這賬目制作財務報表?」
這就是默契,他負責壓著群臣,不讓群臣借官威威脅郭淡,而郭淡就負責技術碾壓。
完美組合。
郭淡沉吟少許,道:「回稟陛下,這些賬目是可以制作財務報表,但是沒有什么作用,因為這些賬目已經有些時日,並且都是統計好的,很多都已經無從查起,倒是可拿近一個月還未計算過的賬目來制作財務報表,因為沒有統計過的就應該還是一些記錄,草民可以根據這些記錄來制作財務報表。」
「如此也行。」
萬歷點點頭,問道:「不知你需要多久能夠制作出一張財務報表?」
就等著你這話,看哥們給你來一出舍我其誰。郭淡故作沉吟,然後非常謹慎的說:「回稟陛下,這至少也得需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