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鏐就在這大殿上,當著萬歷和大臣們的面,立下一份狀紙,本質上就是一份對賭契約,並且是交予內閣保管。
這雖然是申時行提出來的,但其實也在萬歷的預料之中,為此他們都還專門商量過對策,萬一對方提出這個要求,該如何應對?
而郭淡當時是保證一定完成任務,如果對方提出這種要求,根本就不需要虛,簽就是了。
他打心里就希望朱翊鏐簽下這么一份契約,這等於是將朱翊鏐跟他綁在一塊,這么一來,如果遇到非業務上的問題,你們老朱家要不解決,那就不能怪他。
如此一來,他就能夠專心運營衛輝府。
當然,與郭淡的承包契約,一時半會可是簽不了,故此朱翊鏐簽完之後,萬歷就宣布退朝。
從他輕盈的腳步就不難看出,他現在非常輕松,因為這比他預想中的可真是要輕松許多。
而大臣們則是一臉茫然。
我是誰?
我在哪里?
我在干什么?
他們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么一個結果。
「這...這叫個什么事?」
「是呀!是呀!將一個州府承包給一個商人,這可真是聞所未聞,荒天下之大謬啊。」
「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方才你們怎么不說。」
「當時我都愣住了,況且此事從未發生過,我哪知道如何應對。」
.....
這些大臣們出得殿門,是相互抱怨著。
他們都不知道為什么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
一個穩超勝券的局面,給玩成這樣,也真是讓人醉了!
還什么國本,提都沒有提。
失敗!
太失敗了!
他們不約而同的想到一個人,余光往後瞥去,看著站在大殿中的郭淡,個個都是恨得咬牙切齒。
又是這小子。
這小子只要一出現,一准沒好事。
......
「唉......。」
郭淡突然垂頭一嘆。
忽聽得邊上有人道:「這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你還這裝什么?」
郭淡轉頭看去,只見王家屏正鄙視地看著他,而一旁的方逢時倒是有些幸災樂禍。
「回大人的話,草民沒有裝。」郭淡搖搖頭道。
王家屏哼道:「你真當我們傻么,這分明就是你們事先就串通好的。」
「這草民不承認。」
郭淡話鋒一轉,道:「但是草民也不會去否認的,這公道自在人心。」
「好一個公道自在人心。」王家屏慍道:「縱使你能夠令衛輝府恢復過來,但也不能洗清潞王身上的罪孽。」
郭淡笑而不語。
王家屏道:「你笑甚么?」
郭淡搖搖頭道:「草民不敢說,說了大人會更生氣的。」
王家屏道:「你盡管說,只要你說得有理,老夫絕不生氣。」
郭淡道:「敢問大人,此事與草民有何關系,為什么出了這事,朝廷就派官員來讓草民的新賽馬區停工,大人可知道,停工一日,我們牙行要虧多少錢嗎?同時這還會影響到我們牙行的聲譽和股價,如果不及時阻止的話,草民甚至可能會因此傾家盪產,大人若講公道的話,為何當時不站出來說上一句公道話。」
說到這里,他冷笑一聲:「草民心里知道,在各位大人眼中,草民不過就是螻蟻,而你們追求的是正義,是偉大,故而犧牲草民的利益,也是理所當然的,也許是這樣,但可惜的是,草民不這么想,你們的正義和偉大,跟草民半分錢關系都沒有,你們要讓草民擔驚受怕,那草民也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你們感到痛苦。」
王家屏聽得雙目冒火,道:「你一個小小商人,膽敢在此大放厥詞。」
郭淡反問道:「難道大人此時此刻不痛苦嗎?」
「你......。」
王家屏雙目一睜,又道:「你且別高興的太早,你若完不成任務,陛下也不保不住你,倘若你完成任務,你又會得罪了天下所有的官員,到時你將寸步難行,你若以為此事就這么簡單,那你就可就錯了。」
郭淡拱手道:「多謝大人的提醒,但是草民認為,大人與其在這里提醒草民,就還不如去提醒那些官員長點骨氣,別到時給個幾千兩,就不但不記恨草民,還給草民開後門,奉若上賓,那可真是太諷刺了,也辜負了大人的一番寄托啊。」
王家屏聽得是啞口無言。
方逢時撫須笑道:「倒還真是有可能,不過你也真敢說出來啊。」
「出了這門,草民就不會認賬。」郭淡笑嘻嘻道。
「你也真夠無賴的。」方逢時哈哈一笑,又問道:「不過你真的能夠做到讓衛輝府立刻恢復過來,且讓財政翻上一番嗎?」
郭淡風輕雲淡道:「輕而易舉。」
方逢時微微一愣,旋即笑道:「那老夫拭目以待。」他又向王家屏道:「忠伯,我們走吧,別在這里自取其辱了。」
王家屏閉目一嘆,微微伸手道:「請。」
「請。」
二人並肩出得大殿。
「忠伯,犯不著為了一個小牙商氣壞身子啊!」方逢時笑道。
王家屏嘆道:「他若只是在狡辯,我倒不會生氣,只可惜,他說得都是實話,是我們自己不爭氣啊!」
方逢時笑呵呵道:「所以我認為這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掩耳盜鈴才是最為可怕的。」
王家屏稍顯詫異的看了眼方逢時,然後微笑的點了下頭。
等到他們都走後,郭淡才慢悠悠的從大殿里面走出來,沒有一個太監敢催他,你催他,萬一把他的思緒給催沒了,潞王就會要他們的命,他想在這里待多久都行。
「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