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迎接車輛里，文靜又想起那年夏天。

「趙宋，等以後有錢了，你會干什么？」

陽光熾熱，曬化了馬路上的瀝青，讓破舊的平板車越騎越吃力，自己卻懶洋洋地坐在上面，四周是滿滿當當的主機和顯示器，前面，是汗流浹背的趙宋，他在站著身子咬著牙蹬車。

「有錢？」

趙宋甩下頭，晶瑩的汗水隨之揮灑在地，片刻後就消失的無影無蹤，「有錢了，車算啥，老子買兩家私人飛機，坐一架遛一架，開著空調喝可樂，順道看空姐的大腿。」

「私人飛機？」文靜煞有介事的想了想，隨後不屑道，「國內好像有了吧，既然你說的幾個項目在未來那么有前途，還就這點追求？」

「那就747。」趙宋大笑道，「下層能打乒乓球、桑拿洗澡，上層能足療、spa和睡覺，空姐必須帶技師認證，點滿技能點的那種……」

「呵~」

轟~

遠處，隱約傳來的音爆，把文靜從回憶中拉回現實，她苦笑搖頭——這是2003年，那年夏天可能再也找不到了。

現在，他真買了兩架飛機，不是747，而是更美麗的空中白天鵝，協和客機。

文靜看向車窗外，此時，她所在的車隊已經平穩地進入機場高速入口。

她喃喃地問道：「剛才的聲音，是那架飛機進入超音速了吧？」

「應該是。」劉玉鵬攤手苦笑道，「說來也怪，那大家伙在京城起飛了幾次，憑那么大的噪音竟然沒有接到投訴。」

「那可是協和，即將僅存的兩架飛機，只要那玩意兒在天上飛一天，特斯拉就相當於向全世界做一天巨額廣告！」文靜咬著牙說道，「京城企業，京城人的飛機，京城老百姓驕傲、嘚瑟還來不及呢，誰會投訴。」

劉玉鵬撇撇嘴：「丫還不是京城人呢。」

「哦？」文靜意外地轉過頭，「趙宋的戶口還在京機院呢？」

「嗯，聽說這段時間因為他的落戶問題，淀海和平昌大打出手，連夕陽區都暗地里托了不少關系。」

「津門和北河呢？」文靜漫不經心地問道。

劉玉鵬隱晦地瞥了她一眼，回道：「不光它們，趙宋是油田子弟，只要隨他爸媽調動過的地方，全都起過心思，黑省（大慶）、遼省（遼河）、北河（東冀）、津門（趙母、大港）、滄市（父）。」

「油老大啊~」文靜感嘆道。

「可不是。」劉玉鵬也跟著嘆氣，「從來沒見過石油系統跟外人這么熱心過，跟親兒子似的。它們出資和dk研究院合作一個國家重點實驗室，幾個月時間就出了重大成果，聽說為此升了不少人。」

文靜意外，問：「什么成果？」

劉玉鵬想了想，不確定道：「大概意思是用超算確定了渤海灣有10億噸石油儲量，可惜短期內不具備開采技術條件。」（注）

「……」

文靜沉默，過了好久，她才緩緩地問道：「你們想好了嗎，要對付這么一個人？」

「我們沒想對付他。」劉玉鵬連忙撇清——人家關系多沒事，人家是首富也沒關系，關鍵是那小子是個顧問，顧沒顧誰也不知道，但是確實給他開了和上層對話的渠道特權！

他急切地解釋：「現在全國上下一盤棋，經濟掛帥……我們……「劉玉鵬指了指文靜，強調道，「我們也包括你父親，缺錢！」

「呵~」文靜笑著搖頭，她才不擔心自己的父親，撐死也算是關系好而已，不過她沒打算反駁，「股市暴雷了？」

「全是雷！」劉玉鵬陰沉道，他是京官，暴雷與否本與他無關，可是想到那幾個外放的慘樣，他無可奈何地搖頭，「單一個西部貧困省（寧省），國家就出錢賠償了13個億。」

』德龍系啊~」

文靜在心里嘆道，耳邊，仿佛又傳來了那充滿炫耀的聲音：「文靜啊，你看這個股票，這個股票，這個股票……還有這個股票，你能想到嗎？這么些股票全是一家公司的，牛逼不牛逼！？」

「牛逼！呵呵~」

在劉玉鵬莫名其妙的目光中，文靜突然笑了起來。

趙宋，你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兩年前你就看到這一天了嗎？

隨後，她的目光慢慢堅定起來：「那就做吧，失敗的話，我背鍋，成功了，我要一半！」

「沒問題。」劉玉鵬立刻點頭答應下來，隨後猶豫道，「不過我們有一個問題。」

「說。」

「特斯拉的那些國內高管，一人一個大圈子，如果加上他們，我們一點把握也沒有。」

「所以說你們挑了好時機。」文靜篤定地說道，「特斯拉非主觀二次融資上市，每一點股份都代表著巨額損失，所以未來一段時間，特斯拉第一管理層除了趙宋以外，全部會在美利堅應付那些投行巨鱷們，我的人會在那面盯著他們的。」

「那就好。」劉玉鵬明顯松了口氣，想到那些高管們，他就有心驚膽戰的感覺，不用全出，只一個趙榮就能把他拍成鵪鶉。

他在心里默默念道著：『我們只想填窟窿，我們只想填窟窿。

他知道，這只是心里安慰而已，只要有人出頭，後面絕對會跟上無數心里有過想法的人，到時候會釀成什么後果，誰也不知道，他只是小卒子，他做不了任何決定，否則......

沒有否則，因為就算是他能做決定，也會這么想的。

那是趙宋，實在太有錢了。

「不過，做計劃之前，我也有兩個問題，希望你們能認真回答我。」

文靜說出了』你們『兩個字。

「你問。」

「不算旗下公司，他私人到底有多少錢？」

「不知道。」劉玉鵬篤定地回道，「除了高層，沒人知道。」

「好。」文靜毫不意外，最後漫不經心地問，「那就剩最後一個問題了：

我聽說在當初，也就是內存大戰的時候，當美利堅傳來intel放棄rambus標准之時，有人立刻組織成立了調查工作組？」

劉玉鵬毫不猶豫地點頭承認，反正這事跟他關系不大，他十分確定地回答道：「當天晚上，趙宋在京大博雅酒店等陳寧和興盛的時候，就有人在那盯著，工作組計劃也做好了。」

「什么名義？」

「操作市場謀取暴利！」

「……」

車隊平穩地行駛在機場高速上，此時，已經通過了五環，右邊，是正大興土木的望京新區，曾經的荒地和破舊樓房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樓大廈。

文靜卻沒有絲毫興致去欣賞家鄉的巨大變化，她疲憊地靠在座椅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眼角，一縷晶瑩閃閃發亮；耳邊，仿佛又傳來那洋洋自得的聲音：

「文靜，要是那個黃金商鋪還在就好了。

不過沒關系，我好好賣電腦，到了過年，花五萬塊錢找文阿姨打點下，應該能拿到地壇廟會白銀攤位。

到時候，一年整個一兩百萬沒問題。

錢太多不好，1億2億的掙錢，根本就不是自己的，這樣多好，一年五六套京城兩居室，到時候我們想住哪住哪。

文靜，我跟你說啊，要什么私人飛機，坐不同的商務艙，換著不同的空姐看不香嗎？」

「文靜，你是白富美，將來萬一我混不下去了，我還奢望你能記得我的好，你是……退路，是……哈哈……備胎。」

原來，我是退路，我們都是退路。

又或者，是備胎。

他跟自己說的那些話，根本就不是無意的，更不是炫耀，原來他真的在找備胎.

然而，那是真的嗎？

他想要黃金商鋪，被一群炒內存的逼走，甚至帶走了女友；

他想做組裝機，卻又被同行坑的差點傾家盪產。

於是他不得已自己做品牌機，被商場業主在零配件做手腳。

他只能自己去拓展渠道，沒想到要面對全國前五的渠道商聯合圍剿。

那個夜晚，他贏了，甚至他坐在京大博雅酒店等人的時候，看的都是房產雜志。